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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渊中永夜无边无垠,晦暗的天地间唯有稀薄的血月光辉笼罩在地面上。

一道纤细的身影无声地行进着。

墨色的长袍掩住她的身体,宽大的兜帽垂落在肩头,遮住她的神情。

血腥的色泽在她身体上变幻着光影,与间或露出的浅粉色长发掩映着,看上去格外不祥,却掩不住她姣好景妙的身材。

一位路过的邪神眼底露出志在必得的垂涎,夸张地吹了个口哨:“之前没见过你,今晚有约吗?”

妮可脸色阴沉地扯了扯兜帽,一言不发地直接越过他,厌恶地加快了脚步。

真是该死,无礼。

魔渊中的神明果然下流。

之前她向来都被神国中的神明们捧得高高在上,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冒犯?

想到这里,妮可脸色更冷了一点。

她原本以为杜勒斯已经将事情办妥,正在圣泉之中享受美妙的时光。却没想到突然听说傲慢之神只身一人杀上了神国。

先前神座被轰成渣的记忆瞬间闪回她脑海里,几乎是一种本能,她可猜测到珀金这次来多半是找她的。

……难道杜勒斯又失败了?

来不及多想,妮可当机立断离开了神国。

她和珀金名义上是平起平坐的神明,但是珀金的实力实际上远远高于她。

遇上他那种霸道的神术,她说不定会像之前自爆的那名天使一样死无全尸。

但妮可没想到,她前脚刚走,后脚就听见众神之主与珀金达成约定。————但凡她出现,众神之主将会亲手将她送给傲慢之神。

她就这样被放弃了。

妮可眼神阴戾,决定前去魔渊。

一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想必珀金也想不到她竟然会主动跑到魔渊去。

二来,她可以亲自出手。

那个人类少女……

妮可不相信,区区一个人类,她身为神国中享誉盛名的神明,还能除不掉她。

这已经无关乎魔渊四主神之中的任何一位。

那个人类少女让她屡屡受挫失利,现在又几乎将她光明的未来也一并断送了。

妮可心中已经压抑

了厚重的不悦和不甘。

—怎么会这样?

妮可精致的脸上闪过恨意。

她的神言,她的自尊,她引以为傲的一切,似乎在那个弱小的人类少女面前,全都失去了应有的光环。

她竟然会被一个人类逼到这么狼狈的地步!

妮可转身拐入转角,步入一间不起眼的酒馆。

她拉低了兜帽遮住自己的脸,推门而入。

酒馆中坐着几名堕天使,正漫无目的地吹牛闲谈。浓郁的烈酒味道涌入鼻腔,妮可嫌弃地狠狠皱眉。

杜勒斯竟然约她在这里见面,他想熏死她吗?

妮可飞快地扫一眼,酒馆并不大,只有几把看起来脏兮兮的桌椅,空气中充斥着堕天使腐朽的味道,简直令人作呕。

她一眼便看见窗边独坐的那道黑色身影,湖蓝色的发尾在衣领处若隐若现。

妮可冷着脸走过去,在他对面落座。

“杜勒斯。”她的声音很冰冷,“你失败了。”

杜勒斯缓缓抬起头,替妮可倒了一杯酒推到她面前。

“很抱歉,妮可大人。”他轻声说。

在魔渊中传闻傲慢之神和他的贴身女仆都许久没有露面之后,杜勒斯就意识到,他的计划再次失效了。

可是就在不久前,傲慢之神离开了神宫。

与此同时,传出了他的贴身女仆死亡的消息。

“那个人类少女,似乎已经死去了。”

杜勒斯看着妮可将那杯酒厌恶地推开,抿唇将他收集到的讯息转告她。

妮可动作微顿,冰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你确定?”

杜勒斯脑海中闪过他曾经在那个人类少女身上看过的未来,有些迟疑地没有回答。

实话说,他并不确定。

但既然傲慢之神已经亲自确认了他贴身女仆的死亡……珀金并没有什么欺骗戏耍整个魔渊的必要。

“这是傲慢之神神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傲慢之神”四个字出口,妮可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扭曲了一下。

她从前怎么就没有发现,珀金竟然是个肆意妄为的

性格。

之前炸了她半个神言不说,这次竟然直接追上了神国只为了取她性命。

他竟然要为了那个人类少女弑神吗?

愤恨和妒意在心口沸腾燃烧,妮可玫瑰色的眼底染上赤红。

如果杜勒斯说的是真的……那么那名人类少女已经死了。为了一个死人,珀金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耗费这么大的代价吗?

他又能做给谁看?

可如果珀金真的为此而发疯想要杀了她,或许侧面更证明了那个人类少女已经死去的真实性。

妮可心中突然流淌起一种快意,就连她此刻被逼得只能仓皇逃离神国的狼狈都不在意了。

很好。

她失去的不过是权利和荣光,可那个人类少女失去的却是性命。

两相比较,是她赢了。

珀金不愿意站在她的身边,还把她害得如此狼狈。那她就毁掉他最珍视的东西。

现在的他,一定比她还要痛苦一万倍吧?

妮可唇角勾起一抹畅快的笑意。

她总算有了一点好心情,抬头直视着杜勒斯。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你知道的,对吗?”

这一次出手影响到了珀金,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杀上了神国,她都无暇再估计杜勒斯的生死。

珀金找到杜勒斯只是时间问题,更何况先前他还招惹了嫉妒之神泽维尔。

她现在分身乏术,没精力去保他的命。

被当作了用之则仍的弃子,杜勒斯的神情却十分平静,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埋怨和悲伤。

他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天,又或者是认了命,淡淡点头:"您放心。"

杜勒斯深深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妮可。

他爱慕着她,这份感情持续了上千年,却从未减淡消失,反而每分每秒都愈演愈烈。

为了她,他甘愿付出一切。

即使是生命。

“无论是哪一位大人最终找到我,我都一定不会说出任何对您不利的话。”

妮可满意地点头。

她最后嫌恶地瞥一眼脏兮兮的桌面和那杯不知道用什么酿出来的酒

,拂袖起身。

这里她一秒钟都待不下去,要不是为了得到杜勒斯的保证,她根本不会来这里见他。

现在目的达成,妮可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杜勒斯注视着妮可离开的背影,眼底流露出浓浓的眷恋。

他知道,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了。

但他没有阻拦她,直到她即将推门离开时,才忍不住开口。

“您接下来要去哪里?魔渊对您来说……并不安全。”

妮可脚步微顿,她转过头看着这个追随了她千年的身影。

她的心情有点复杂。

杜勒斯的忠诚毋庸置疑,但她现在的狼狈其中至少有一半是他带给她的。

最后,她还是狠心收回视线,转身离开,什么也没有说。

杜勒斯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门缝缓缓阖拢,隔绝了他的视线。

他闭了闭眼睛,最后轻声说,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请您保重。”

就在这时,桌面上的酒杯微微一震,杯中酒泛起点点涟漪。

空气里的温度骤然冷却下来。

杜勒斯若有所思地放下酒杯,垂眸朝内望去。

起伏的酒面被凝固在了一个怪异的角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有大人物来了。

只不过,究竟是哪一位先来呢。

依照现在的状况来看的话,似乎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一位。

杜勒斯已经预料到什么。

他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将手中的酒杯安静放在桌面上。

嘈杂惊恐的喧嚣声中,冰冷的黑色烈焰在他身周沉浮。

杜勒斯抬起眼,指尖拂过掠向颈间的黑焰,对上泽维尔居高临下的冰冷视线。

“原来是你。”他了然地感慨。

泽维尔抬起一条腿踩在杜勒斯对面的椅子上,屈膝倾身,手臂懒洋洋搭在膝头。

他掀起一抹嗜血的笑意:“还真是让我好找。”

像是察觉不到高悬于头顶的死神镰刀,杜勒斯无波无澜地看着泽维尔。

“抱歉,之前有些非

做不可的事情。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他摘下兜帽,露出那张英俊冷淡的脸,丝毫没有反抗意思地站起身。

“要在这里动手吗?”

泽维尔鼻腔里逸出一声夸张的嗤笑声。

他随意碾了碾鞋底,脚下的椅子发出"吱呀"哀鸣声,无声地被踩下一个深深的凹陷。

“虽然想象过很多种直接碾碎你的方式,但是你这样自觉,我突然不想立刻这么做了。”

泽维尔冷笑一声,"在这之前,如果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或许我会乐意给你更痛快一点的死法。”

杜勒斯叹了一口气:"请说,但我不保证一定会回答。"

泽维尔打了个响指,右手边的空气瞬间扭曲。

他抬起手臂探入畸变的空间,再次抽回手时,骨节分明的指尖夹着一面水镜的残片。

“这玩意,不是你的吧。”泽维尔挑起单边眉梢,漫不经心抛气残片,复又稳稳接在掌心。

杜勒斯只扫了一眼熟悉的水镜,便面无表情地挪开视线。

“这个问题,如我不能同签”这个问题,您我不能回答。

“看来的确不是。”

泽维尔黑眸危险地眯起。

“下一个问题,时间之神和爱神是什么关系?”

杜勒斯眸光微动,薄唇轻抿,没有说话。

半晌,他闭上眼苦笑。

“您还是直接动手吧,何必在我身上多费口舌?”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巨响。

泽维尔抬腿一脚踹碎桌椅,毫不留情地踏在杜勒斯身上将他碾在脚底,声线陡然变冷。

他一撩衣摆,姿态潇洒地坐在虚空之中,黑袍随着气流上下翻飞。

“笑话,你不会真的以为,为了那些无聊的问题,我就不敢杀你吧?”

杜勒斯胸口传来剧痛,被一股猛力踩着胸口仰倒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