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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

到最后,他过得很好。

温黎脚步沉重地走回珀金身边,在椅子上坐下。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什么都听起来太过萏白。

她突然就有一点理解珀金厌恶人类的原因了。

———他深深怨恨着原本又能够拯救他、却又因为一己之私而放弃他的人类母亲。

另一方面,他也真切地因为人类的血统而备受欺凌。

他被神国中的神明抛弃。

但这或许并不算什么,只是他却没有想到,与此同时,他也被亲生母亲亲手抛弃了。

这两种复杂的情绪糅杂成一种更辨不清的思绪,成了追随着他漫长时光中驱不散的阴霾和噩梦。

温黎粤地回想起珀金注视着窗边白玫瑰的眼神。

那样平静,却又似乎透过纯白的玫瑰花瓣看着什么洗不去的污秽。

还有他提起白玫瑰时,那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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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本人却早已在降生时便注定了背负着满身驱不散拂不落的肮脏,在光明与黑暗之间的灰色中独行。

珀金背靠着墙面站着,眼睛盯着窗外,没什么情绪。

他不知道听见了多少,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起来甚至有些事不关己的冷漠。

空气中陷入一种诡异的沉寂。

很久之后,久到温黎仿佛以为过去了一个世纪,她听见珀金微哑的声音。

“你都知道了。”

五个字,陈述句,却似乎承受着什么几乎压垮一个人的重量。

那样一个骄傲的人,此刻却在她面前暴露出华美衣装下的遍体鳞伤。

他一定很痛苦吧。

就在温黎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时,珀金已经接着开口。

他的语气很平静:“见过这样的我,你应该已经后悔之前喜欢我了,不是吗?”

他甚至没有问她此刻是否还对他抱有爱慕的心思,就这样理所应当地给自己判了死刑。

温黎看着这样的他,突然感觉心脏像是被用力攥了一把。

说不上是心痛还是别的情绪,但她现在很想抱一抱他。

她也顺应着本能这么做了。

珀金的身体紧绷着,就像是一把即将绷断的弓。

感受到她拥抱住他的动作,他肉眼可见地怔愣了一下,从不断翻涌即将吞噬他的晦暗情绪中短暂地抽离。

他皱眉动了下,可"少女"的身体在少年怀中被抱得严严实实,几乎没有一点缝隙。

不知是因为这具身体力气太小,还是他压根不想要离开这个称得上温暖的怀抱,珀金没有再动作。

他只是冷着脸僵硬地问:“干什么?”

怀中的身体依旧紧绷着,像是对周遭世界暗藏危机警惕的小兽,随时准备起身逃离。

温黎将脸颊贴在珀金颈侧。

这具曾经属于她的身体上传来熟悉的、属于她的柔和味道。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零星笑意,像是之前在魔渊中无数次措娇那样开口:

“珀金大人,这里实在太陌生了,我有点害怕。”

“就让我抱一会

儿,只是一小会儿哦。”

那阵烦躁和不安仿佛随着这个怀抱而烟消云散了。

珀金僵硬地站在原地,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地一点点放松下来。

鼻尖是属于他的气息,像是云影下沉浮的草木味道,又像是圣山冷雪下融化的冰泉。

他闭上眼睛,不去看温黎的表情。

一定不是因为她这些蠢话。

而是因为他更熟悉自己的身体,还有自己的气息。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温黎郑重轻缓的声音。

“不管怎么样,不管您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一直喜欢您,而且永远不会后悔。”

“珀金大人,我喜欢的是您,而不是您表现出来的、或者所拥有的任何东西——”

"无论如何,'傲慢之神'都是我心目中最好的神明。"

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直白而热烈的表白近在咫尺地落入耳中。

珀金莫名回想起他们初遇时,少女脸上洋溢着浮夸的爱慕,口中吐出的那些恶心的言语。

这一刻他突然慌乱地察觉,此时此刻,他心底不再产生曾经那种厌恶的波动。

一定是“少女”的身体更感性。

他不过是被这具躯壳影响了,绝对没有因为她而真正动容。

珀金撇开脸,语气有点别扭地朝讽:"你可真是我见过最自恋的人,竟然对自己说这种话,'傲慢之神’。”

但他自始至终垂落在身侧的手却微微抬起来,在温黎发顶胡乱生疏地胡乱揉了一下。

摸自己的头发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珀金耳根有点热地想。

温黎惊喜地抬眼,珀金却侧着脸。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够看见他比起以往都要通红的耳根。

这算是他们第一次拥抱吗?

虽然她在他的身体里,而他在她的身体里。

在珀金几乎被自己煮熟之前,温黎见好就收地松开他。

现在早点换回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并不会操控神力,这具拥有着神术的身体交还给珀金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起初温黎不想暴露自己其实拥有许多道具的事实,也丝毫没有思路。但是刚才看着珀金生母卧房里大片大片的灰白色,她突然有了灵感。

事已至此,她相信哪怕珀金发现了她的秘密,也不会刨根问底甚至对她动杀念。

温黎打开系统背包栏。

【SR:两根神奇的丝带

一根红色的,一根蓝色的,自古红蓝出cp,当它们碰撞在一起会出现什么样的火花呢?

Tips:蓝方和红方的物品可以进行对换,但是距离不可以太远哦。温馨提示:不一定非要找到丝带,任何带有蓝红颜色的物品都可以完成对换。】

物品可以对换,那么灵魂呢?

温黎看向斗柜,在盒子里五颜六色的药瓶中一眼便看见了一瓶深蓝色的。

她三两步把药瓶取回来塞到珀金手里,对上他莫名其妙的眼神,认真道:“珀金大人,您有红色的东西吗?什么都可以,我想到了我们可以换回来的办法。"

珀金果然没有多问,只是短暂地皱了一下眉。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他对于这个房间里的一切记忆都已经模糊。

他没有开口,温黎却察觉到他眉眼间流露的意思。

她主动站起身,在珀金的默许下翻箱倒柜起来。找了半天,总算在柜子中找到一块无人问津的暗红色绢布。

她揣着那块方方正正的绢布回来,脸上难掩跃跃欲试的欣喜: "找到了。珀金大人,您应该已经感受到了,刚才在门外,我好像突然就拥有了您的神力。"

“您可以把我们的灵魂都从身体里逼出来吗?在那之后,我有一个新的办法。麻烦您啦。”

珀金单手虚虚拢着那枚深蓝色的药瓶。

他没有问她究竟有什么办法,只是睨了她一眼,语气清淡:"被你麻烦了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

他坐直身体抬起手,“伸手。”

仿佛这不过是再寻常简单的一件事。

温黎却没有立即动作。

她很清楚这种尝试背后的风险,她相信珀金也心知肚明。

在混沌之力已经碰撞产生如此多混乱影响的现在,再次使用神术试图交换

他们的灵魂,但凡出现任何一点微小的差错,他们的灵魂都很有可能一起消散在这里。

而珀金此刻没有神力在身,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人类。

面对这样的灾难,哪怕他拥有着傲慢之神的灵魂,也根本无力反抗。

可他却就这样随意地同意了。

珀金远远比他口中表露出来的,信任她一干一万倍。

温黎心头一热,心底突然涌现起一种坚决的笃定感。她正色道:"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平安换回来的。"

毕竟她拥有的游戏道具是出离于这个世界规则之外、属于三次元的产物。

她把手放进珀金掌心。下一瞬,珀金便反手扣住她的。

“闭上眼睛,放松。”

温黎听话地闭上眼睛。

视觉被剥夺之后,其他的感官便变得更加灵敏。

她听见珀金的声音比平时轻得多,听上去甚至有一点柔和的意味。

“感受身体里的能量,不要试图操控它,让它自由地在你的身体里流淌。”

随着每一个落入耳中的字眼,温黎突然感受到一股暖流,在她身体里无声地氤氲。

“感受它,然后缓慢将你的意识附着在上面,牵引它们汇聚到我们相触的指端。”

那股暖流仿佛感受到她的意志,朝着她与珀金交叠的指尖缓慢地流淌。

紧接着,她感觉指尖泛起一股淡淡的温热,然后她听见珀金的声音。

“出来。”

这一次,没有先前那种魂魄被粗暴扯出来的晕眩刺痛感。温黎感觉意识一轻,便陷入一种朦胧困倦的状态里。

在最后即将丧失全部知觉前,她在【两根神奇的丝带】图标上轻轻点击。

道具生效。

时间仿佛又过去了许久,温黎迷蒙间恢复了一点意识。

左手似乎被另一只手用力攥在掌心,接触时她能够感受到很淡的温度。

她田力抬起眼GHDIERI

是成功了吗?

视野还没有完全恢复,交错的光影明明昧昧,温黎看见不远处那道颀长清瘦的身影。

珀金低垂着眼睫,似乎还没有

苏醒,光洒落在他清逸俊美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边。

一阵风吹过,拂动他另一只手中轻捏着的暗红色绢布。

布料在半空中荡漾飘动,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之后,悠然落在他的发顶。

光线穿过暗红色的布料,在他冷白色的皮肤上落下一片暖昧而朦胧的红光,柔和了他向来犀利讥诮的五官。

红色的绢布落在肩头,和他的金发灰袍交映在一处。

浓郁,清浅。强势,脆弱。

怪异却奇妙地融合在一起,透露出一种莫名的和谐。

“你还打算看多久?”

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温黎这才发现她看得太过出神,就连珀金早已苏醒过来都没有注意到。

那双狭长如绿碧玺般的眼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辨不清喜怒地注视着她。

温黎倒是不觉得尴尬,自然而然地对上他的视线兴奋道:"珀金大人,我们好像成功了。"

珀金有点不自然地错开她的视线,刻意用力地甩开他们依旧交握在一起的手。

他低低应了一声:“嗯。”

随即,像是感受到什么,他脸色再次难看起来。

感受到身体里若有似无的那股暖流,温黎感觉自己似乎明白珀金不悦的原因了。

她小心翼地看向珀金,后者正垂眸活动手指。

光线穿过他修长骨感的指节,珀金冷笑着抬起头:"还真是有意思的副作用。"

神力没有随着他们灵魂成功归位而回到珀金身体里。

她依旧拥有着不属于她的、强大却不知道如何运用的力量。

她也不想的呀。

不过 刚才神力涌动的那一瞬间 直的好个过,刚才神力涌动的那一瞬间,具的好爽。

温黎得了便宜心情愉悦,有点藏不住笑意地眯着眼看着珀金。

清俊少年披着宽松却整洁的灰色长袍,发顶却落着一枚暗红色方正大小的布料。

温黎支着下巴,冷不丁道:"珀金大人,您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像是东方婚礼中的新娘。"

"——她们都是要把红盖头盖在头上,

等着新婚丈夫像是拆封礼物那样亲手揭下来。"

珀金沉着脸一把扯下发顶的红色绢布: "你没什么必要的想象力,还真是多到令人惊叹。"

“好啦,开个玩笑而已啦。”温黎吐了吐舌头。

她托着下巴歪着头看他, "珀金大人,您难道不觉得,还好和您一起经历这些人的是我吗?"

珀金眼底浮现起似曾相识的嘲弄,转过头来看她。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似乎不需要经历这些。”

还是熟悉的味道。

但温黎不觉得失落,十分自然地把剩下的话说完。

——"因为,哪怕是拥有了属于您的强大神力,我也永远不会伤害您。"

珀金眸底掠过一闪即逝的怔愣之色。

他其实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可就在她开口提起的这一瞬间,他才突然意识到,从事情发生直到现在,他心底最多只觉得烦躁不虞,却从未感受到惶恐。

就像她说的那样。

因为他相信,她不会害他。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对她已经……

这时一阵风吹过,他手心的暗红色绢布飘动起来。

阴差阳错间,在他的角度,正好将少女精致的侧脸严丝合缝地遮挡。

光线穿透布料的缝隙,洒下星星点点的光亮。

珀金脑海中蓦地回想起少女刚才随口说出的话。

——"她们都是要把红盖头盖在头上,等着新婚丈夫像是拆封礼物那样亲手揭下来。"

如果是她戴着那所谓的“红盖头”,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珀金下意识抬起眼,片刻后面色却倏地—僵,铁青着脸色把手中的暗红色绢布揉成一团,随手扔开。

一定是在她那具多愁善感的身体里待得太久了,他竟然直到现在都会受到影响。

他该死的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