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的劲风,如同一柄硕大无比的钢刀,裹挟着飒飒狂风,呼啸着直冲师徒二人而去。奚华也不同他客气,执剑一挥。
轰隆一声,两股力量相撞,溢散开来的可怕劲气,瞬间将周围仅剩不多的山峦,轰成了废墟。
烟尘瞬间弥漫开来,周围如被浓雾覆盖,奚华视线受阻,只能一手揽紧怀里的大徒弟,执剑警惕左右。
张口就是一番嘲讽。
“唱曲儿的,你就这么点本事么?何不出来,再与我斗个几百回合?”
“你处处欺我眼盲,早就失了公平,我又何必正面与你相斗?”
话音未落,一记破风声,精准无比地席卷而来,奚华眉头一壁,随手把长剑抛至半空,单手飞快捏诀,纵剑迎上。
竟是那条缠在苍玄风肩上的披帛,想不到居然还能拿来当法器所用!
br />还一时间同奚华的剑缠斗在一起,不分上下。
奚华不知苍玄风当年坠下悬崖之后,究竟遇见了什么机缘,不仅活下来了,还练了一身好本事。
怀里抱的琵琶,还有现在这条凌厉得不输鞭子的披帛,都是修真界难得一见的法器。
更难得的是,居然能同奚华的法器,斗得不分上下!
奚华面色阴沉,心知今日再斗下去,只怕是两败俱伤。自己也讨不到什么好,他低头看了一眼气若游丝的林宓。
似乎是痛醒了,林宓带着很浓的哭腔,喃喃自语起来:“疼……师尊,我好疼啊……不要丢下阿宓不管,师尊……”
终究是亲手养到大的徒儿,养育了整整二十年,现如今重伤至此,残了一只手,还废了一只眼睛。
奚华纵然再如何铁石心肠,也难免动了几分恻隐之心,低声道了句:"不怕了,师尊来了,师尊这就带你回山。”
他瞬间就失去了继续缠斗的兴趣,抬手一招,长剑嗖的一声,倒飞入手。
不顾苍玄风的继续激将,奚华执剑在虚空中一划,烟尘尽数消散。
与此同时,远在玉霄宗的奉微感知到了,当场双手结印,一道灵力光束,飞入了漩涡之中。
传送阵再度开启。
奚华揽着林宓,纵身跳入了漩涡之中。
身后火速又袭来一道破风声,奚华反手一剑,剑刃被缠,与此同时,那袭来的披帛,居然还当场一分为二。
另一半直冲奚华怀里昏迷不醒的林宓!
这若是当场被披帛击中,林必必死无疑!
奚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马松开执剑的右手,抬臂将林应护住,后背就被披帛重重打了一下,喉咙蓦然一阵腥甜。
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在传送阵中迅速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奚华一把抓住完全扎通左肩的断剑,猛拔而出,鲜血顿时宛如瀑布,直接喷了出来。
他当即便施展控水之术,化血为箭,反手狠狠打了出去。
漩涡之外的苍玄风侧耳细听,神色忽然大变,忙收回披帛,侧身躲闪。
奈何奚华出手太快,又欺他目盲,不幸被血箭扎进了胸口,还有胳膊,亦是一阵血气翻涌,更多的血溢
出唇外。
“师弟!”
两道人影从传送阵中,扑了出来。
奉微手疾眼快,忙上前将二人搀扶住。
奚华才揽着林宓落地,原先被披帛缠绕住的长剑,就紧跟着跌落在地,溅了一地鲜血。
“你竟受伤了?!”
奉微大吃一惊,似乎万万没想到,奚华此行居然会受伤,看样子伤得并不轻。他连忙将林宓从奚华怀里抱了过来,左手紧紧钳着奚华的手臂,面色凝重道:"要不要紧?师兄替你疗伤。"
“小伤罢了。”
奚华拒绝了奉微的搀扶,还挥手收回了地上染血的长剑,缓缓道,“还是先看看阿宓吧,他受伤颇重,劳烦师兄与我一同为他疗伤。”
奉微点了点头,转身将林密抱到了藤椅上,见他昏迷不醒,浑身上下被鲜血浸透,眉头便蹙紧了些。
也不避讳什么,直接将他染血的衣衫尽数撕扯下来,上下摸索检查了一番。
还抓过手腕探脉。
奚华目光闪烁,面无表情地偏过脸去,掌风化剑,斩下头顶纱帘,遮在了林宓身上。
“师兄,阿宓大了,给他留些颜面。”
奉微道:“再大能大得过你我不成?我今年五十二岁,你也年过四十,都是能当他父亲的年纪,又亲眼看着他长大,怕什么的。"
他当真是毫无避讳,看待不着寸缕的林宓,如看草履虫并无分别。检查得非常细致,内外兼查,丝毫不落。
“还好,贞洁与金丹皆在。”这应当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随即奉微的眉头又蹙紧了,盯着林宓左手腕上,如蜈蚣殷狰狞可怖的疤痕,以及失去血色的手掌,沉声道:"只是,这只手没有接好。"
“那个唱曲儿的,是个瞎子。”奚华从旁道,“看不见,自然也接不好。师兄,可有法子帮一帮阿宓。他是天生剑骨入剑道,旁人右手剑都学不好,他却能双剑齐用,堪比旁人双剑合璧。若是废了一只手,只怕……"
顿了顿,奚华又面露沉色:"这孩子天生就心气高,他断然接受不了。"
奉微调侃道: "怎么,这会儿知道心疼了?我还当你真是无情道修到家
了,铁石心肠到,为了一个意图不明的牧白,就要轻易舍弃亲手养育成人的阿宓。"
“师兄,小白生性纯良,没有一丝丝的坏心思。”顿了顿,奚华又道,“阿宓终究是为了救小白,才挥剑断腕,若是他有了半分闪失,小白此生都会愧疚不安的。”
"你从前在我面前,可不是这么评价牧白的。"奉微轻轻摸了摸林宓手腕上的崎岖疤痕,叹了口气,"我真是为我们阿宓不值,他是那样的敬爱你。你却一心一意,只在乎牧白愧不愧疚。"
“师兄,若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但说无妨。”
“还真有,这手没接好,我须得帮阿宓重接,但如此一来,就得再度砍下来。”奉微话锋一转,放下了林宓的手,退到了一旁,"但我修的是善道,又怎能轻易断旁人的手?只能劳烦师弟了。"
“明白。”
奚华二话不说,招出长剑,持剑走了上前,刚要挥剑,林宓却恰好在此刻清醒过来。
睁着一双泪眼看着他,还有他手里染血的剑,神情惊恐,低声念了几句师尊。
“阿宓,你且忍一忍。”
奚华还是没有什么犹豫,当着林宓的面,一剑就挥了下去。
林宓的眼睛瞬间就睁得很大很大,他张了张嘴,好似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终究只是低唤了声师尊,人就再度昏厥过去了。
“师兄,除了断手之外,还有阿应的左眼。”
奉微刚刚都看见了,林宓的左眼球一片灰白,瞳孔正中间还有一个小窟窿,很明显是被人用细长的利刃刺瞎的。
“阿宓此番是受了大罪了,委实可怜得紧啊。”奉微长叹口气,抓起斩断下来的左手,又迅速点了林宓身上几处大穴,为他止血,又道,“眼睛的毛病,暂且放一放,我先帮阿宓把左手接好,你这里可有针线,止血的纱布,以及伤药之类?”
“没有。”
“那你介不介意,我让玉言玉书深夜来此?”奉微说到此处,也不等奚华拒绝,又道,“不能再随意移动阿宓了,他真的会死。”
奚华点头:"那么,师兄就请便罢。劳烦师兄暂且帮我照顾阿宓。"
“你要下去疗伤么?”奉微转头看他,“等等,我现在就召
干羽出关,让他助你疗伤。”
“不必,小伤而已。”奚华侧眸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神情淡然地道,“我还有比疗伤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何事?你不要逞强,凡事还有师兄在。”奉微神情凝重地道,“即便今夜事情没有解决完,也不许再去了。听话,先下去疗伤,一会儿我料理好了阿宓就去看你。”他的声音沉了些,“别让师兄找不到你。”
奚华:“师兄,一会儿记得吩咐玉言一声,早饭要清淡一些,但不要胡萝卜和青菜,直接送上峰来。
“知道,回头我让玉言照顾阿宓,他一向心细,你放心便是了。”
“师兄误会了,这是替小白准备的。”奚华面不改色地道,“他挑食,不好吃饭,肠胃不好,总是恶心反胃,须得好生调理。”
奉微感到非常诧异:“所以,你方才说的比疗伤更重要的事情,该不会是陪牧白用饭罢?”
奚华点头:“是。”
奉微:“……”
看来师弟确实伤得不重。他挥了挥手,直接赶人走,有些气,又有些好笑。
垂眸望着少年血色全无的惨白俊脸,又心疼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