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春眼泪哗哗地掉,垂着头不住认错,自罚了半个月的俸禄。
听夏打得狠了,她半边脸都肿起来了,今日里歇着,听夏顶了她的班,这会儿伺候了娘娘梳洗,她回去瞧了瞧她,一进门,她正蜷在床上偷偷话本,见她,笑着冲她招手:“听夏,你快来,这话本好生有意思。”
竟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听夏从罐子里挖出一点药膏,凑过去在她脸上揉着,听她哎哟哎哟地叫,忍不住道:“怪我昨日下手重了些。”
念春捧着听夏的胳膊:“你才是救了我,若是被陛下知道了,我不定怎么死的。”
听夏垂着头:“你不怪我就好。”
“你待我好,我自是知道的,娘娘待我好,我自也是知道的,若连这个都不清,还要怪你,那我成什么了。”
听夏叹了口气,这才小声说了句:“孙柔云和孙柔月进宫了,成是冲着咱们陛下来的。”
她本来不打算跟她说,免得她又咋咋呼呼胡言乱语。
念春这回却异常沉默,过了许久才说:“不是孙柔云孙柔月,还会是别人,左右这后宫总要来人的,咱们娘娘总是要伤心一遭的。”
可伤心了,大约也不敢同从前一样闹脾气,大臣的奏折,指不定雪花片子一样递进来,控诉她一个善妒不识大局的罪名。
听夏又叹气:“这便是问题所在了,咱们主子刚刚竟说,这样挺好的,你说怪不怪?”
主子的脾气他们自然是知道的,因着从小就和家人聚少离多,后来又寄人篱下,因而很少主动去要什么东西,但握在手心里的,便是一点也不会松,更不会再让给别人分毫了。
念春和听夏互相着彼此,都生出几分难过来。
徐衍去奂阳的时候,她们还满心欢喜,主子却常常失神,那时候她们不理解,这会儿却忽然明白了,回京城会面临什么,怕是主子早就想到了。
相思确切是早就想到了,自古帝王多薄幸,阿兄是很好很好的阿兄,可阿兄终究不会是从前的阿兄了。
年少相伴时候,他要她只在意他,只要紧他,只跟在他身边,她面上总一副为难的样子,心里却极欣喜。
她身似浮萍,无根无系,总觉得不踏实,她喜欢那样笃定的意,她不崇尚自由,她其实很喜欢他的强势。
好似她是很重要的,被狠狠需要的。
李文翾眼皮子狂跳,他抬手按了按,嗤道:“谁又在背后编排孤。”
徐衍低着头,跟着陛下身后,心道:那可数不过来。
李文翾扭头瞧了他一眼:“你又在嘀咕什么?”
徐衍张了张嘴,陛下果然英明,连他腹诽都能猜得到。
徐衍吞咽了口唾沫,小声说:“卑职觉得,留娘娘一个人在宫里头不妥。”
今日他和徐德万都跟着陛下出宫了,没了陛下,后宫里头自然娘娘一人说了算,可娘娘毕竟年纪尚轻,若太后动心思,难保不会出些许岔子。
李文翾扯了下唇角:“你倒是小瞧她了,她不是任人欺压的性子,只是有孤在,她不需要费心罢了。自然,孤也舍不得。”
徐衍垂下头:“自然,若非如此,娘娘也不会给陛下下了药连夜离京了。”
李文翾“啧”了声:“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是真觉得孤不舍得罚你是不是。”
徐衍毕恭毕敬地弯腰抱拳:“卑职失言。”
“算了你闭嘴吧!太后倒算了,那两姊妹倒是个麻烦。”
有回宫里除夕宴,相思跟两个人起了摩擦,那两姊妹追着相思差点追到东宫去,他把相思安顿好,后来回了宴席,借故小惩大诫了一番,两个人还极为不服气,恐怕到现在都记得。
那次他因为仗着太子名头了结私怨,自罚了几杯,回去东宫的时候已然醉得不省人事。
后来宫人说,相思去找过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寝殿打了个晃,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说来他那晚做了个极香艳的梦……
梦……
李文翾骤然一挑眉,顿时顿了脚步。
徐衍愕然陛下:“陛下?”
李文翾吞咽了口唾沫,终于知道祝相思早上在说些什么了。
“去,你把皇后接过来,孤有话要跟她辩一辩。”
徐衍觉得陛下很是神经,但陛下总有陛下的道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