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墙的床铺用的是喜被。红色铺设开,绝没有给两人两床被子的意思。沐子芝便起了身:“那早点睡吧。”也半点没多叫一床被子的意思。
坐在了床上,她发现周子澹还站在那儿对着自己看。
她坐在床上微仰头:“怎么了?”
周子澹这才迈步过来:“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沐子芝脱了鞋子, 掀开被子往里睡。她身上的衣服厚重且今天不是自己穿的, 低头认真琢磨起来:“你等下。我看看这衣服要怎么脱。”
天尚未热, 一层层的衣服穿得可多。她发现坐在床上脱起来不是很方便, 于是又半站起来脱。
周子澹才看三娘解扣子, 当即发现高估了自己。他当即快速转了头,心里忍不住念起了早年背过的四书五经。然而刚已经瞥见了一眼,那一眼自然是不断在眼前。
再想到刚才三娘哭的模样,周子澹惆怅想着。这日子要是真躺在一张床上,有点难活。要是不躺在一张床上,恐怕今晚他胆敢叫一床被或者敢叫个垫背再或者踏出这个婚房,明天就能被全家家法处置。
他盯着桌上两个小人偶,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开口:“三娘。”
床高度有限,沐子芝半低着身子艰难正解着绳子,解着解着脚被缠住,险些在床上狼狈摔一跤。她听到周子澹叫自己,敷衍应声:“嗯?”
周子澹手放在身前:“一年不和离不太够。”
沐子芝终于将婚服外面两层给脱了。她听到周子澹的话,头发有些许凌乱,呆愣望着人背影:“什么?”
周子澹没有转过身来:“周家的契,短工是一年。长工有三年、五年、十年。其后就是一辈子。”周家家仆里不少结婚生子后,子嗣也和周家签这些个契。
沐子芝不自知歪头:“所以?”她想到了点什么,却没深想。
周子澹顿了顿:“……所以,我前些日子想了很久。想三年、五年、十年,再到一辈子。我,不太想和离。”
沐子芝沉默。
周子澹没转头,不知道三娘脸上是什么神情。他知道自己一向荒唐惯了,替自己解释着:“我没有说玩笑话。之前其实就想说……送的礼也都是有这个意思。”但之前不能说,也不敢说。以三娘的脾气,万一不同意,怕是连一年不和离的机会都没了。
沐子芝开口:“……要是我不乐意呢?”
周子澹果决:“想办法让你乐意。”
沐子芝想到周子澹的聘礼,再想到沐王府一朝突然变成今日这样。大世子甚至要被送去江南。以周子澹的手段,说不定还真是能……绞尽脑汁让她乐意。
以及,先前送的礼也全是在想办法让她乐意。
心意可以算计,周子澹大概是算赢了。
要是换在早几天,她断然会想很多,未必第一时间能应答周子澹。今天不一样。红烛在烧,囍字在烛火下倒影子在地上。外面有真心实意以为她成婚并恭喜她的梅家人。
沐子芝下了床,穿上鞋走到周子澹身后。她拽了拽周子澹的衣摆,让人转过身来。
他穿戴齐整,她衣衫不整。
沐子芝注视着眼内有火光的周家二郎:“你从江南到我们这儿来,我又是沐王府的郡主。我们是以江南的成婚方式走的。可周城不同。”
周子澹:“嗯?”
“我们这边成婚有很多的规矩,出门该哭,以示不舍得家。”沐子芝开口,“我挺舍得,所以没哭。”然后在周家哭了个彻底。
她想起刚才丢脸哭到妆花的情况,决定当做没发生过,重点强调:“我们周城人要是对婚事不满,哪怕还没和离,每年也能有三天会情人。”
周子澹:“……会情人?没和离?可以有情人?”
周子澹才来本地没满一年,打死猜不到周城还有这种事。
“旧情人。”沐子芝说了声,“可我没旧情人。情人不也一样么。反正就算是不和离,按照周城的规矩就是这样。”
周子澹知道各地总有一些不同的习俗规矩。他怎么也没想到周城的人还有什么情人旧情人的说法。他脑中这一刻已经在想着怎么做才能将沐子芝周围可能出现的男人都处理掉。
沐子芝拽着周子澹的衣服,对周子澹认真说:“你花心思让我乐意真正成婚,就要做到花三年、五年、十年、一辈子的心思。你没有情人,我就不会有。你不离,我就不离。我赚钱,其它的事就交给你。”
无人能笃定往后余生。
在这一刻,沐子芝是真心的,周子澹亦如是。
周子澹应下:“好。”就此应话。
两人靠得近,互相对视着。
周城人并没有江南人那么婉约。能够有一年三天见旧情人这般习俗,在外的男女自然对爱意也表达得显露一些。她隐隐察觉到两人之后会发生什么,心跳都快了起来。
至于周子澹,身为江南败家纨绔子,见多识广。他对这方面兴趣不大,不代表没看过没见过。他迟疑了一下,很快低下了头:“接下来也可以交给我。”
灯影晃动,直至燃尽泪干。
第二天日上三竿。
沐子芝一脚把人踹下床,并在被子中替自己倒吸一口气。踹这么一脚,结果她生疼。不管是按江南的规矩还是周城的规矩,第二天都得早起才是。
尤其是在周城,喜事第二天是要早起打扫家里的。
摔下地只套了一件薄衫的周子澹被冻着,很快从地上爬回被子里,并用刚才一下子冻凉的手脚围住人,戚戚喊着:“三娘,外面太冷了。再睡会儿。你这一脚,被子里热气都跑了。”
沐子芝不像周子澹。她一年到头没多少日子真会睡懒觉。
她试图挣开人:“我要起了。要睡你自己睡。”
周子澹:“就一刻!”
沐子芝用脑袋磕了下周子澹:“你起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