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个晚上,宋星寒梦里梦外,竟全是那翩翩倩影。
不单是她的清丽,还有嘴角那点不服输的倔强,眉梢那丝丝「昔日王榭堂前燕」的孤芳。一直以为女孩子楚楚可怜的模样儿最惹人怜爱,却原来,隐隐约约的三分冷和傲却更教人心软。
宋星寒实在按捺不住,便跑去找贺叔商量云羽衣的班约。贺叔当然觉得奇怪,却也不问什么。
两个月后,云羽衣拉了衣箱到蓝星报到。
「星姐」她低声唤宋星寒一句,但不知为什么,竟隐隐带了苦涩。
「云小姐,你好像不大高兴似的?是不是对蓝星有什么不满?你即管说出来,我一定尽力替你解决。」
「羽衣散了班近半个月,也不见星姐派人来谈班约,还以为星姐那天不过是随口说说,逗逗羽衣高兴罢了。」
宋星寒努力解释:「那天你说班约全由云飞叔作主,所以我们派人到广州和他洽谈,才不免阻迟了一点。」宋星寒巴巴的又加了一句:「我从来不说谎话,请你相信我。」
「从不说谎?只怕这已是一句谎话了。」终于,云羽衣展露了如花笑靨。
云羽衣加入蓝星后,宋星寒对她自是特别关顾,无论练功操曲、订戏服、买首饰,事无大小,宋星寒都着意扶掖。
班里人多口杂,宋星寒纵已刻意低调,但小是小非总是避免不了。幸好巩班主也打算利用这新人製造声势,所以集中宣传为观眾作推介。
这么一来,云羽衣果然引起了广大戏迷的注意,大家也对这后起之秀表示激赏,宋星寒也总算放下心来。
那天,宋星寒跟太太团吃下午茶。
「星姐,你今天怎么总是心不在焉似的?是不是云羽衣不在,你也就没心情跟我们这些间人消遣了?」邱太太说。
宋星寒就是再笨,也听得出这话里酸气冲天,不由一惊:「我们交往了这些年,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怎么还说这些负气话儿呢?」
「交往了多少年也不管用。」曹太太竟也加上一口:「谁叫我们既不年青,也不貌美?更不懂学人家整日黏在星姐身边作痴缠状?这就叫『迟来先上岸』,我们还有什么好怨的?」
「我真的不明白。」宋星寒举起双手作了个投降的模样。
「星姐,你就别装傻了!」陶小姐性子最急:「现在戏行内外谁不知你最宠那云羽衣?她入行才多少天?当的又是个二、三流的小帮花,居然就可与宋大老倌同行同食。我们呢?为了要跟星姐吃一次茶,竟要预早一个月约定,比见督爷还要费劲。」
「给你见了面又如何?」连程太太也不放过宋星寒:「那姓云的还不一样贴身相随么?斟茶挟菜,嫌冷嫌热,事事也要星姐费心,就是带娃娃也不见得要这么累。我们看在眼里,怎不气在心里?」
「她不在身边也不见得好,星姐人虽是伴着我们,心却早就飞了开去……」
她们一人一句,直把宋星寒吵得头昏脑胀。宋星寒不免暗自思量如果云羽衣因为自己而开罪这群太太小姐,那对她在戏行的发展一定造成很大的障碍,这是绝不能掉以轻心的。
宋星寒定定神:「星寒所有有今天,全仗大家支持,我不是善说乖巧话的人,但对大家的恩情,都牢牢记在心上。」
「至于云羽衣,不过是个小女孩,对她再好,也只是扶掖后辈。如果因为这样而伤了大伙儿的感情,星寒真是罪无可恕了。」宋星寒垂下头。
「我们也没有怪责星姐的意思。」邱太太訕訕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