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我的预想,开学之后能去找那孩子的机会少了,莫声假日几乎都待在家中,据云雁的说法,他似乎在创作新的作品。
几乎是一个月才能见一次的频率,每次难得的见面都觉得那孩子又长大了一点,她还是会兴高采烈地出来迎接我,为我每个为她做的事情,与她说的话由衷地笑着,跟她一起总是很放松,这样的时光就像绿洲,或许要歷经很长一段的乾渴,但它的存在带来希望,只要不断走下去,终能得到治癒。
而时光更迭,转眼又是个四季。
再次迎来的暑假发生了不少变化,苏季清搬走了,他的母亲自医院顶楼一跃而下,他那为此悲痛欲绝的父亲无法在与爱妻有着许多美好回忆的家中继续生活着,丧礼办完便带着苏季清离开了社区。
我永远记得,告别式那天下着大雨,穿着黑色丧服的苏季清眼中的黯淡与自责,他没有哭,却比哭泣更令看的人难受,静静站着的他沉重而窒息,后来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相机就像神赐予的诅咒。
伴着外头一声闷雷。
他没有说明他母亲跳楼的原因,只留给了我新家的地址,便随他父亲的意思连夜收拾家当离开了,直到好多年后我才推敲出了他当时的痛苦,因为我的自私,他再次受到了伤害。
苏季清的离开彷彿象徵了某种变化的开端。原本很内向,在相处中渐渐开始会和我或其他人斗嘴的梁语瑶再次封闭了下来,她变得要强,有时也很情绪化,她本来就是很重情感而念旧的人,即使有留下联络资讯,可对她而言苏季清的离开似乎代表了一种崩解,又或是,她就是纯粹地喜欢苏季清——不论如何,她因此事而改变是事实。
云雁也变得更忙了,每天都在拍戏跑行程,几乎没有碰面的时候;慕咏愿更不用提,自从有了相机他就日渐脱离了团体,后来也不跟我们一起搭车上学了,上次见到他是在前阵子钢琴比赛的会场,明明就住在同一个社区,读的是同一间学校,整个人却人间蒸发了一样,连影子都看不着。
时隔多年仔细回想,这一切似乎都是梁语瑶逐渐封闭的原因,除了简梦昕,大家好像都渐渐远去了,我在她的倔强中看见了寂寞,可是,我没有为此做出什么,当时的我在她眼中或许也留下了个走远的背影,对这一切毫无行动,眼里只有自己,以及那被藏起来的孩子。
而时间始终不曾为任何人停留,这个一切都渐渐驶离轨道的暑假也迎来了尾声,开学前一周趁着莫声不在,一如既往先让那孩子吃完饭,我们到茶室坐了会,她翻弄着似乎是被莫声丢弃的手稿,读着上头的字,在空白处涂鸦,看着看着我拿出从家里带来的稿纸,但没思考,就盯着她发呆。
高中的班级导师是教国文的,是个上课严谨私下和蔼的女人,放假前她出了个作文题目给我们当暑假作业,叫「○○就好」,前头两个字自行发挥。
看起来直白的题目没有想像中好写,到了开学前夕我还是一个字都没动,甚至连题目都没定好。虽然我的生活并不会绕着朋友转,可这年暑假察觉与发生的种种,尤其苏季清的离开还是令人惆悵。听来很像藉口,但这令人莫名心烦得无暇思考,更何况写出一篇冠冕堂皇的作文。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乱,她探头过来,把印在上头的题目唸了出来,「……圈圈就好?」
说完她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这四个字凑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我看了不禁一笑,把她揽到身边指着前面两个符号解释,「这两个是要填字进去的。」
「例如?」她歪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