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毒蛇不信任我。」
「不信任你会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你可以找别人做的,你让我杀了自己的大哥,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你还受委屈啦!我跟大姊多在乎你,你进军统的这个决定有在乎过我们吗?」
「我是被绑架的。」
「那是王天风抓住了你的心理,做给你看的,让你消除心中加入军统后对大姊的内疚,然后你便会死心的在军统留下来,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你明明可以不管谁要暗杀王天风,你也可以不管樱花号上那个日本女医生能不能坐上火车,但你还是管了。」
「我在给上级的报告中解释过了……」
「你是在执行任务,她上不上火车会影响你的任务吗?若是她不是共產党而真是一个日本女医生进而怀疑你呢?」
「我……」
「我什么我,你一向如此任意妄为,你在乎过计划可能失败吗?你在乎过加入军统大姊会有多伤心吗?你受了一点点委屈就要使性子,没问一句就伤了阿诚,你知道一开始为什么会有这一计吗?你对得起大姊、对得起阿诚吗?我知道你会使性子,我本来打算用的是林参谋那一组,但他那组出了事,无法参与这个任务。」
「那为什么电令不写清除南田?」
「你有没有脑子?电文若被截获、破译呢?命令写的是袭击明楼座驾,刺杀的却是南田洋子,我跟阿诚便会暴露,明小少爷,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毕业的?王天风能教出你这个学生,他没资格也不配当这个教官。」
明台无言以对,说来的确是他考虑欠周,可他不甘心被骗了这么久,大哥似乎又把一切的过错推到了他身上:「为什么阿诚哥受伤的事也怪我?」
「你在刺杀汪芙蕖的时候遗落了我送你的錶,那是一只限量的手錶,錶当初是大姊买的,阿诚担心汪曼春藉此为难大姊,又怕南田藉此为难我,所以他捡起了手錶,误触了南田洋子的陷阱。」
明台还想辩驳,一只手錶不能做为唯一证据,但刚一开口就收到明楼一记狠瞪。
「我知道这事是阿诚的失误,他一向理智,但就是不能牵扯到明家人,你不可否认你丢了手錶,的确存在着害大姊进七十六号被刑求的可能性。」
明台从小就是个熊孩子,唯有牵涉到大姊,他不论什么原因都会道歉:「对不起。」
明楼算是接受了他的歉意,接着说他舖陈的计划:「我及阿诚在南田面前假装不合已经一阵子了,可随着南田信任的眼线『孤狼』的加入,她开始怀疑我们不合的真实性,而这个『孤狼』甚至取得了能威胁大姊安危的证据,南田已经不能留了,于是我让阿诚先搏得南田的信任,利用南田洋子想尽快抓捕毒蜂的心理及对我的猜忌心诱她上鉤。」
「孤狼?」
「我和阿诚怀疑这个人已经潜伏在我们身旁。」
明台略一沉吟,随即开口:「桂姨?」
明楼点头,知道明台会对桂姨有所防范后才接着说:「我让阿诚製造出毒蜂离开上海后转而负责摆渡与我接上线的假象,而南田洋子便依阿诚的安排进入我的计划,来到码头一处我预先安排好的仓库,而我则埋伏狙击,阿诚受伤是我的计划,最真实的鲜血比任何的谎言都更有说服力,有了这个伤口,不用阿诚开口,南田都会把自己送到你的鎗口下。」
「这不合理,既然大哥的鎗法这么好,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南田?」明台激动站起身质疑,这个计划乍听之下天衣无缝,但细想起来破绽处处。
「你是质疑身为上级的我?」
「我认为你的计划没有这么简单。」
「那是因为我在敌后,我的计划必须万无一失,如果阿诚没有受伤,而我那一鎗打偏了,我跟阿诚能全身而退吗?如果我跟阿诚暴露了,那么军统上海站情报科,将再一次全军覆没,所以我只能把南田送到你的鎗口下,得到百分之百的成功,而你的小组,即便你打光了你的人,都必须杀了南田完成任务。」
明台听完,又跌坐回沙发上,不发一语,只是转头盯着明诚:「对不起。」明台又说了一次。
「等他醒了你跟他说。」明诚这时是什么也听不见的,明楼帮他换掉了溼衣裳穿着睡衣,他正昏睡着。
明台当然也发现了,在大哥的房里,居然有阿诚哥的睡衣?
「明台,我跟阿诚的身分只有你知道,这事对任何人即便是你的组员,都不能说,万一……来日遇到了类似这回手錶这样的把柄落入七十六号或特高课的手中而被带去询问甚至刑求,也要把持住,力陈无辜。」
「我明白。」明台知道事情轻重,但听大哥这么交代,又不免想起一件怪事:「大哥,于曼丽她……不知道大哥的身分吗?」
「你都不知道了,她能知道?」
明台是觉得疑惑的,于曼丽从接到这个暗杀命令就比他还要焦急,好像命令里要杀的人不是他的大哥而是她的一样,但大哥与于曼丽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要说他们有交集……
于曼丽之前一直被她的大哥安排在书院读书,小于老闆过世之后她又投入復仇,后又被判了死刑关了一阵子,跟在巴黎的大哥实在不可能有交集……
明楼知道明台没有完全相信,他也无需过多解释,有时过多的解释只会被人当成是辩解、是心虚。
「你去煮点吃的吧!难吃也不要紧,阿诚得垫些东西才能吃药。」
明台没有听话站起身,他还有最后一个疑问:「大哥……你跟阿诚哥是什么关係?」
「我跟阿诚是什么关係你不知道?」
「不要跟我说是兄弟,我一直以来心里都有疑问,只是因为太不可思议了,所以我没往那里想。」
明楼的头又开始痛了,他揉着额侧,想着该怎么跟这熊孩子解释,他知道了过不久大姊也会知道,又该怎么跟大姊解释?
「大哥,你跟阿诚哥是情人的关係吧!阿诚哥的脖子上戴着的……是你送的戒指吧!」明台没忽略了刚刚明楼帮明诚换衣服时,看见他戴着的项鍊。
「你发现多久了?」
「我在巴黎撞见大哥跟一个人……在床上,那个人就是阿诚哥吧!」
明楼放开手转头看他,这么早?他是猜的还是看出来的?
明台看明楼的表情就知道回答了,心里受的震撼不小,在知道两个哥哥是情人的同时,还知道了他们已经有了亲密关係。
「那天的晚餐其实是我拜託明堂大哥让人帮我买的,我一直在楼下的咖啡厅等着,我好奇未来的大嫂长什么样,可我没等到她下楼,也没等到阿诚哥回来,当我带着晚餐回家后,阿诚哥已经在家里了。」
原来如此,明楼没想到明台还会有这一招,所幸他够天真,没太早把这事爆出来,至此,他也不再隐瞒了。
「他十五岁那年我们就喜欢上对方了,只是当时他太小、我太年轻,这份感情就压了下来,直到去年我们才知道对方的情意,那个时候我们不管是年纪或想法都已经足够成熟,就走在一起了,阿诚戴的戒指是对戒……」明楼也由自己的衣服底下扯出项鍊,上头同样垂掛着一只戒指:「这是我们私订终身的信物。」
「大姊知道会气死,你居然还骗大姊你要四个孩子?」
「我没骗她,等世局稳定,我跟阿诚约定好了要领养四个孩子,两男两女。」
明台错了,他一直以为只有看见明楼及明诚站在一起才会觉得双眼像被什么耀眼光芒刺得眼睛痛,但他现在发现,只有明楼一个人,他也有可能眼睛痛。
「大姊那边大哥还是想办法老实说吧!可别被孤狼利用了……」
「你不用担心我跟阿诚的演技,担心好你自己的就好了。」
「大哥不要小看我,我演了这么久,大姊还以为我仍然是港大生呢!」
明楼一听他又提起自己在军统的事,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就想巴明台的头,被明台闪过了。
「我去作饭了。」
明楼的手落了空,看见明台溜出房门,只得无奈笑着把手放下,明台刚才提醒了他,他已经不是港大生了,如今他们互相知道了身分,也不用维持那可笑的学生身分了,乾脆直接把明台放在身边保护着……
是时候准备一张退学通知书了。
明楼在心中合计完,转头看见床上睡着的明诚,脸上又重新露出担忧,拉着一张椅子坐到床边看顾明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