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九年,湖南黔阳县军校--
明诚依然站在军校的澡池边,神游的他不知已经站在这里多久了,他看着自己身上的伤,这一条条已癒合的伤痕都是他的养母给他的,曾经,加诸在他身上的凌虐让他一闭上眼就辗转难眠,是怎么能将那痛苦又可怕的记忆深深埋藏起来再不去触碰的?
明诚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抚过左腿上那道最明显的疤痕……
是大哥在床边守了他整整十天,一遍又一遍的在他醒来后安抚他、哄他入睡;在每一次他因为身上的伤而痛得直掉眼泪时,温柔的为他上药;在他担心养母又会出现来带走他的时候,告诉他,他从今以后与她没有任何一点关係,才让明诚渐渐走出那恐惧的阴霾。
所以明诚决定了一辈子要做大哥的弟弟,永远不会背叛他。
是!他不会背叛,为了不背叛,他就得选择……
* * *
明楼拿着脸盆进入了浴室,军校的浴室非常阳春,有多阳春呢?浴室里没有隔间,只有正中间一个大澡池,需要就舀水来冲,所以明楼相当不能适应,他出身上海世家,哪里见过这么阳春的浴室?
这浴室男女有别各有固定的使用时间,但只要错过了使用时间,即便浴室还有供水但却没有热水,明楼终究是一个富家少爷,自幼享受惯了,不爱跟一群大男人混在一起洗澡的他常会错开与大家一起洗澡的时间,即便没有热水也无妨。
然而今日他进入浴室,竟看见澡池里浮着一个面朝下男人……或是男尸,那人身上的伤痕让明楼认出了他的身分,震惊的他看见澡池里的人突然抽搐起来。
明诚因为缺氧而抽搐时早已失去了意识,明楼将人捞起,发现他已没了气息,他着急地仰天一吼,不能容许他的阿诚就这样离开他的身边。
他消失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又被他找回来了,他不容许他再次消失!
明楼双掌交叠在明诚的胸骨上,进行快速的按压,他在心里默数三十下,着急得害怕自己会数错数,接着就捏着明诚的鼻子由口渡入空气,直到看见明诚的胸膛因为空气灌入肺中而鼓起,退开身子再吹一口气,然后继续按压胸部反覆再一次渡气。
明楼着急地一声声喊着「阿诚」,声音却好像投入了虚无一般没有得到一丝回应,明楼这辈子鲜少掉泪,如今他的泪水却溼了眼眶。
「阿诚!你给我回来!否则我会杀到地狱去再杀你一次!」
终于,在明楼数不清自己第几次的渡气时,明诚身子一颤吐出了一口水,明楼立刻把他翻侧了身子,看见明诚咳出了不少水,这才放松身子坐倒在澡池边。
明诚发现自己重新有了意识,他试着调整双眼的焦距,看见的……却是他最害怕看见的人。
「大哥……」
明诚低下头不敢看明楼,却发现自己的身子还是未着寸缕的,他试着抓起掉在一旁的毛巾遮掩,却被明楼先一步扣住双手压制在耳边,看着明楼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明诚急喘着气,不只因为自己的窘迫,也因为两人这曖昧的姿势。
「说!什么事情解决不了,你敢自杀?」明楼几乎是狂吼出声,直到要震破明诚耳膜的程度。
「我……我没有!我是滑了一跤掉进池子里……」
「说谎!你是我带大的我会不知道,你游泳技术好得很。」
「是真的!我掉进澡池里时撞了一下头就昏了,现在头还痛着……」
明楼压制明诚的手放松了力道,接着立刻捧起他的头想找看看有没有伤着,直到发现没有出血伤口也没有肿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头哪里疼?要不要去医务室看一下?」
「不用了,没什么大事……」
「都昏倒了还没什么大事?」
「真的,我没事……」
明诚的话未说完,就被明楼紧紧的拥进了怀里,明楼在他耳边字字坚定的说着:「刚刚你昏倒了没听见,我再告诉你一次,你永远不许离开我,否则我会杀到地狱去再杀你一次。」
明诚的手颤颤地抬起,不知道该不该拥抱这副他渴望已久的身躯,自己被大哥那么紧的抱着,竟也无法让他鼓起一丝勇气。
两个男人的爱恋……世俗不容,而且他知道大哥不可能爱上一个男人,毕竟……他曾有过像汪曼春那样的恋人。
最后,明诚还是放下手,转而推着明楼的手臂:「大哥,我没事了,放开我吧!我有点冷了。」
「怕冷以后就在规定的时间来,洗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