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速速下山,落荒而逃似的。
一路上闷雷声响个不停,最后成功在倾盆大雨落下之前,赶回了c-803。
这雨一下,就一连下了好几天,室外温度同湿气降了好几度。
有那么几天空间没事的下午,我只是一个人躺在房间的床上,望着没那么陌生天花板发呆。听着窗外的阵阵雨声,双眼或睁或闭。现在,我不需要开口唸出来就能想像许多画面,各式各样的画面。每个画面都有她。
如果不是刚好挑那个地方作画,如果不是那有人过生日的晴天,如果不是那声闷雷,好多好多的如果,都能无尽无尽的延伸;我想我只不过是不断重复胡思乱想罢了。但最让我重复回想的,还是我与罗慕筠的每一段对话;随着字字句句,她的脸庞是如此的鲜明而清晰。清晰到让我把脸埋在枕头里不断磨蹭,努力不让空无一人的房间发现我在偷笑。
我想过很多次,为什么我不让画架继续留在那楼顶淋雨。
这样至少我就可以撑着雨伞、带着水彩笔上屋顶陪画架一起淋雨,一边淋雨、一边看天空,一边看天空、一边等一个人。等她来了,我再甩一甩水彩笔说:「今天下雨没办法画了,我们聊聊天好吗?」
「别犯蠢了,谁会下雨天上屋顶跟人聊天。」
我嘲讽自己。
但那强大的情感仍在我心里头翻滚不止。
此刻我已经明白,在之前不觉间,我已成为了当局者迷之人。后来多亏那道雷声,当我醒过来时,才慌忙的自己喊了暂停。果断的离开了那让我动摇的屋顶。
我人离开了。
但有些事情,却不一样了。
打从那天回到房间开始。房间依然是房间,天花板依然是天花板,靠着墙壁站了一排的铁柜虽也始终依然,但我早已明白,一切都不一样了;我的世界已经不一样了,罗慕筠也是。
她不再是在校史室落泪的神秘女子,也不是受万人景仰攀谈不起的女神。她是我喜欢的人。这种喜欢跟以前的喜欢不一样,不是那种遥远不知所谓的喜欢,也不是最高分合理择优的喜欢,而是切切实实对上心的酸苦,这样的喜欢。
这世界好酸、好苦,在心里头不断荡漾的那种酸苦,而我知道这感觉我得尝很久、很久,而且没有解。除非再度见到她的面,或听到她的声音之前,没有解。
当我在那一阵又一阵的雨声中选择面对自己爱上一个人后,我才,有资格放开自己,去品嚐那连绵不绝早已把我染尽的思念。以及毫无边界般不断延伸的寂寞。
我本以为寂寞我懂,毕竟谁没有寂寞过?
但这种品种的寂寞,我却是第一次尝到。
罗慕筠,我好想你。
你怎能就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
若不去想你,我就成了这世界上最寂寞的人。
成了世界上最寂寞的人,我又怎能不去想你?
在这个雨天。
我好寂寞,也好孤独。
孤独的是你不在我身边。
寂寞的是你只在我心里。
怎么那短短的三言两语,就轻易改变了我的世界?
我好不甘心。
好不甘心这寂寞里怎么这么的酸苦。
以及这酸苦里,还有甜。
我趴着在信纸上写下这样的字句,然后揉掉,并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抓狂。天知道如果杨纬与达爷见到我这副惨状,会如何嘲笑我。
我吃力的将身子撑起。昏暗的房间没有开灯,整间屋子安静得只剩下外头的雨声。现在几点了?我不知道。我与木桐衫的房间没有时鐘这种东西,而我也没有心情拿起手机查看时间。我站了起来,一阵姿态性低血压让我感到头晕目眩。
打开房门。
我从昏暗的客厅轻步走到厨房,打开水龙头,双手掬起冷水猛烈衝击自己的脸庞。回到客厅,我拉开了落地窗。一阵湿气扑鼻,本来屋内听到的雨声,瞬间变得十分立体。我走进阳台将落地窗关上,两手握着阳台栏杆,仰头、深呼吸。大口大口的吸着湿气。
「火哥。」直接直呼他的名字还是太怪了,我后来索性学起张家兄妹的叫法。
夏火没有回应。
他只是维持原本倚靠侧墙的姿势,缓缓的吐尽肺里的菸气。
我明白这表示他听到了。
「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我看着学长吐的菸在雨中消逝,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她就这么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无能为力。」我的眼神在雨中失了焦。
「她好特别,我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人。」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我彷彿在对着雨说话。
「当我从她面前落荒而逃时,事情已经来不及了。」我不断接着说下去。
像这样打开心房,我对谁都没有这样过,杨纬没有、达爷没有,对家人也几乎没有。但我知道我现在需要找个人发洩一下,夏火能像落雨一样的听,我也可以接受。至少让我通通讲出来吧。
「我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过。」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说。
「许多的事情我还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我现在很寂寞。」我身旁的夏火举起手中的菸,又抽了一口。
「我好想她。」
说完,我就任凭雨声填满我与火哥四周。
让自己安静的融入雨声。
不知过了多久。
五分鐘?十分鐘?半个小时?
还是好几个小时?
天色越加昏暗。
夏火将不知第几根已烧尽的菸捻熄于设在阳台的菸灰缸,经过我的身后。
我听到落地窗被拉开的声音。
还有。
「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