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摸不透底的人所在多有,他们的故事是属于自己的。
15岁施先生,疫情前身分:国中生。
封城期间的谋生身分:难民营工作者。
「在那些砍人帮会开始找我们这些捡垃圾的麻烦之后,我妈就不让我出外勤了。因为以前在教堂有学过钢琴,所以我的工作变成每天在餐饮区弹钢琴……我弹琴都弹了半年多,之前补习班教的东西全都忘光啦!真不知道这样要怎么考学测……我妈现在每天都在唸我出去之后要加倍念书!天啊!」
「您的家长有没有考虑过让你去护国社区的『失学班』就读?」
「没有!她说不应该浪费时间多唸一年书!我看她根本就只是爱面子!」
「哈哈……看来封城前的问题在封城后也是问题啊……」孟璋深表同情。
对于首都防疫圈内失学整整一年的学子们,政府提出一系列的『弥补』措施,从暂停一次全国会考到增设灾民分数加权比例,没有一项能令全台湾的家长们普遍接受。这一系列没完没了的口水战是典型的『灾后灾难』,台北封城对整个国家的影响力丝毫不在封城解除后终止,眾多新的问题正要开始。
53岁童女士,疫情前身分:家庭主妇。
封城期间的谋生身分:武装社区主厨。
「我的先生……公公……孩子……全都死了。台北的房子也烧了……虽然还能回去云林……但一切还有什么意思呢……要怎么重新开始……」
「天无绝人之路……过日子…总有办法的……」孟璋回避对方的眼神。
这样的场面总是十分沉重,根据统计邱氏出血热肆虐造成了全台湾近百万人死亡,其中九成半出于封城台北内。令人心酸的是真正因为瘟疫死亡的人数粗估不及封城内死亡人数的一半,更多的是因为战火、失序的混乱、崩溃的医疗体系……或是单纯争取不到空投援助而饿死。比起致死率奇高的疾病,真正致命的或许是糟糕的人祸。
25岁林先生,疫情前身分:警察。
封城期间的谋生身分:犯抗军边境巡逻队。
「我告诉你……我一定会入党!唐先生与丘先生的牺牲不该被遗忘,反抗军可以解散,台北人或许可以回归『日常生活』,但是台湾人不应该遗忘这场灾难!那些政客到现在还在推卸责任……就算副总统真的被判死刑又怎样?所有的受害家属会得到应得的补偿吗?用导弹对付自己的国民……这是民主国家该有的作为?我们一定抗争到底!一切合法!有朝一日我们会取得政权的,到时候所有新政府刻意回避的……由我们来实现!」
「哈哈……我祝你们成功!」孟璋对于自己的国家也有所不满。
封城内深根的意识形态似乎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消散,投降的反抗军许多也都没有完全对新政府服气;打破两党轮替的局面或许有机会到来,只不过此刻人们强调的那些『正义』……不知走到未来时分,还能保持多少纯粹。
12岁彭女士,疫情前身分:小学生。
封城期间的谋生身分:难民营生活杂役。
李孟璋检查了一遍对象的健检纪录……普遍封城灾民都有的轻微营养失衡、不良,口腔状况意外的好,看来从二月开始空投洁牙口香糖有发挥到效果……体重在健康范围内……看来出去之后能好好的过日子。
孟璋低头签字。
「……医生哥哥。」
「嗯?」孟璋抬起头来。
「到底……这个出血症是怎么来的呢?到底是不是非洲的那个莫塔巴病毒呀?真的是外劳带进来的吗?」她的双眼睁得大大的。
「嗯……到现在仍然没有确认呢……流感演化……乱吃野味造成的……外籍劳工带进来的……恐怖攻击……邪教製造的……现在甚至连『美国人施放的』这种说法也有喔!没有感染源头的资讯……只有感染途径……大量群聚、不够整洁的外送餐饮、失能的初期检疫,或许真的要追究『责任』的话,也没有办法单单一方说得算呢……」
说到这边,李孟璋注意到小妹妹似乎听不太懂自己在说什么。
「总之!一切已经结束了!」他摸了摸对方的头。
一切都结束了……李孟璋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不知道自己那个在松山机场撤离行动中失踪的外甥是否还活着……那张固执的面孔有找到他千方百计想要找的人吗?
至今仍没有任何答案。
「下一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孟璋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