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唯有死亡,情况才能够有所好转的。
唯一让我牵掛的是我的家人,我很抱歉自己让母亲怀胎十月、面临分娩的產痛后却生出一个像我这样的孩子,为此我真的很哀伤,但我想她也许比我还要更加难受,为了让这种痛苦消失,我的死意又更加坚定了些。
在七月的某天,我在夜里翻来覆去却是难以入睡,脑袋里满满的都是我从十五楼跳下去的假想,为了断绝我的那种想法,我缓缓的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阳台边。
我想是时候了,我想这是老天给我的一个机会,才会让我在这个没有任何特别意义的日子里迎接死亡。
夜晚的风很大很可怕,我俯视着城市景色,几乎很少有亮着灯的房子,大家都在这静謐的夜中如死亡一般的沉睡着。
我抬起半隻脚露出在阳台边,这么一个动作我就做的很吃力,然而比起身体上的疲惫精神上感到的莫大恐惧却更加的衝击到我。
因为我虽然希望自己消失,但是对死亡还是存有恐惧。
我想在这个社会上,想要自我消失的人都不是真正想死的人,只是想让自身消失只有毁灭肉体这个办法,但我们真正想消去的是自我的存在,而不是想面对死亡,毕竟人终究会死,我们极度想逃离的是自我存在,精神是依靠肉体存在,只要肉体一死,也许精神也就灰飞烟灭。
我的脚不受控的颤抖,但我还是跨坐上阳台,正当我想往下倾倒时,身后传来一些声响,是我的弟弟来了。
我不知道弟弟为什么会突然醒来,也不知道他站在我后面多久了。
他看见我半跨坐在阳台上只是说了一句话:
「如果你现在死了,你下辈子说不定也还会是个胖子。」
我惊讶的回头,露出难过的眼神。
「而你的投胎又会害了下一个可怜的夫妻。」
老实说,弟弟说得实在毫无根据,但是奇妙的我却有些认同他,一想到下辈子我也会是胖子的模样我就感到万分的抱歉。
我嘴里不断说着对不起,也不断的流着泪,弟弟则是朝我这里走来,他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弟弟的手指很细,手臂也是,说实在的他简直就像是营养不良的难民。
弟弟先是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接着才说了一句话。
「你就去死吧。」
夜晚的风冷得刺人,即使我的庞大身躯在往下坠,但我却发现晚风像一张巨大的网试图承载我的重量,一时间我觉得好欣慰,然而我的眼角却流出泪水来,明明是件高兴的事我却又突然担忧起来,在那短短的几秒鐘里,我想着我究竟是会压到什么,会不小心压坏别人的车子吗?还是别人家养在门口的盆栽?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把地面压凹一个洞出来?
压出一个洞呀,我的身躯足够压出一个大窟窿的。
我实在无法想像,却又拼命的去臆想。
那窟窿将会积满我的血水?
又或者是一池子的油脂?
光是想像,连自己也觉得噁心至极。
是如此可怕的事,那短短的几秒里,忽然间我却有了想活下去的念头,然而那也仅仅只是因为我不想死在街上,我不想在死后却还是让别人公开议论着我的身体。
我不该死在这里,我究竟在想些什么?
然而我却已经来不及再做一次选择了,我来到了地面,在这个没有任何声息的夜发出了好大的声响,好像摔得粉身碎骨,我是想动也动不了,所有的血水和脂肪都从我的身体里流淌出来,我的眼泪和汗水还有尿液那些也都洩了出来,全都积在我的肉体下,慢慢的匯成一滩。
至此我慢慢的闭上眼睛,感受着濒死的剎那。
即使前方是全然的黑但我却觉得好像看到了自己。
我看到了自己,那个逐渐消瘦、感瘪的自己正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我终于能够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