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脚总是如此,动不动就发凉。
阿烬揉了揉那根微凉的食指,将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全部攥进掌心。
他看着她继续趴回他的脖颈,仔细观察着那抹纹样。
轻微带香的吐息近在咫尺,阿烬忍不住去想,他只不过是在每次交合后,心口经脉气血翻涌,有针刺般的痛感。
与她当年活生生剥离本体的痛苦相比,这段时间水晶兰纹样发挥在他身上的痛楚,不及那万分之一。
回了一趟冥界,阿烬很清楚,因为与她的交合,导致种在自己体内的水晶兰本体被逐渐唤醒。
本体和魄体之间本就存在相互吸引的联系,因为当年她是违背天道强行剥离,所以当水晶兰感受到岁淳的存在时,便开始尝试回到她身体,尝试让她封沉的灵力觉醒。
而通过触碰,强行拉她陷入以前的记忆,便是其中一种方式。
其实那困扰她多年的寒症,一方面是因为长时间逗留在人界,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水晶兰本体被剥离。
岁淳整个人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完整。
而她的不完整,全是为了他。
“你要是不舒服,记得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她窝在他身边,轻声道。
床头灯不知何时被关了,一片黑暗中,阿烬一双眼敏锐地捕捉到她的眉眼,抬手轻轻抚摸她的眉,微微施灵,她很快便感受到困意。
许久后,他才低声应,“好。”
闭着眼沉睡过去时,岁淳还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不让那个纹样继续生长,想着要不要第二天去找云绣姨问问。
却全然忘了,现在躺在她身边的阿烬,已经不是一开始的那个他。
他有了灵力,早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瓜。
而她的潜意识里,总认为阿烬一直都是她捡回来的那个他。
窗外夜色寂静,阿烬搂着怀里的人,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脑海里却忍不住想起前日离开冥界时,和灵煞的交谈。
“主上,琵鬼走之前留下的那封信里,曾说过,如果您身上出现白色纹样,那证明大限将至,三界即将大乱,属下想,既然这纹样因王后而起,且她还没有完全觉醒,要不要……”
“要什么?”那时阿烬头都没抬,便一掌击中灵煞,打断灵煞口中的话。
听着灵煞那克制的闷哼声,他随手将一本册子仍在下方,缓缓抬头:
“大限将至?那我破了这大限即可,五百年过去,凭什么还要再牺牲她一次。”
灵煞看着仍在自己脚边的册子,瞧着那上面的图案,猛地抬头,终于反应过来。
或许是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到灵煞都没发现琵鬼信里所叙述的白色纹样竟和那曾是冥界四花之一的水晶兰一模一样。
五百年、再牺牲、再加上这水晶兰的图案。
也就只有那位符合了,灵煞心中大骇。
包括他在内,冥界现存的所有鬼将一直都记得,当年的那位灵兰女差。
当年那场几乎毁天灭地的鬼力潮里,是灵兰女差以灵换灵救下了主上,而主上保全了整个冥界。
“主上,王后…是那位灵兰女差…?”
灵煞惊诧地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阿烬看他一眼,“除了她,我从没有想过别人做我的妻子。”
除了她,他不爱任何人。
灵煞单膝跪在地上,盯着眼前的册子,看着那上面洁白如玉的花,忽然想起当年自己抱着大刀站在那片狼籍中,万念俱灰以为主上魂飞魄散时看到的一幕。
漫天血雾与熊熊烈火正愈演愈烈,整个冥界却忽然香气浓郁弥漫,几乎覆盖住所有的血腥。
紧接着,那无尽黑暗与血腥中,他看见主上一身玄衣沾满血迹脏污,正缓慢地一步步踏过地狱业火向前走来。
而主上的怀里,还抱着那几乎被鲜血染红到看不出原本白色裙衫的灵兰女差。
灵煞现在终于明白那时主上的神情是为何意。
至死永夜的冥界里,除去魂魄,那唯一的一抹白,从那一刻开始,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