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
君烬摇着头,拼命去摁她身上还在溢出的血,双目涨红,满脸泪痕,口中不停地低声呼唤着。
他用尽全力抱紧她,几乎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下巴抵在她的微凉的额头上,颗颗泪珠夺眶而出,往下坠,划过他的鼻梁,滴上她的眉心,缓缓滚落进她的鬓发。
“求求你,我求求你…”
对于生,他从未有过如此的渴望,可就是此刻这样卑微的渴求,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不要这样的结果,分明该牺牲,该去死的人是他才对。
极致悲痛的情况下,人的哭泣是没有声音的。
君烬此刻就是如此。
血与尘将她的整条裙子染脏,都快要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他的长剑插在一旁干裂的土地中,在阵阵烈风里割裂卷起的沙尘,她闭着眼躺在他的怀里,白色的发带被蹭落,被风吹到剑边,轻轻勾住剑身,贴附上那一层沾着血迹的尖锐刃面,却未被割断,只柔软的随风飘荡着。
君烬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身体,双手连同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摇晃。
到处都是刺目的鲜红,鼻腔里却是浓郁的花香,没有半点血腥气。
他知道,这是水晶兰的香气,是她最后留下的痕迹。
远处的地火已经不再逼近,天雷逐渐消退,只余下几声闷闷的声响从翻滚的云层中传来,君烬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不再来一道天雷把他也杀了,殉情是不是也算和她长久地在一起了?
可偏偏,他这条命是她换来的,他不能死,甚至让他连伤害自己的事情都不能做。
抬起手,君烬看着自己的手掌上满是来自她身体里的鲜血,胸腔剧烈起伏着,终于是低垂着头哭出了声。
几乎可以算是哀嚎。
横尸遍野的荒原上,四周是熊熊烈火,他抱着自己的爱人,哭泣哀嚎到晕厥。
晕过去的时候,君烬知道自己永远都没办法释怀。
他救得了万物,救得了这万千生灵,却救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眼前。
你要他怎么释怀。
图月的预言千百年来从没有人打破过,这是第一次,被人破局。
为了自己爱的人,灵兰成了三界里第一个打破预言的人。
其实最后的时刻里,她还有很多想和他说,说这个世界里的她,其实不是一个多么勇敢的人,她那时闭门不出,再也不见他,是因为她是一个怯懦又自卑的人。
她那千年来积攒的,为数不多的勇气,全用在了救他。
她难得勇敢一次,是为了自己心中所爱。
闭上眼睛的那一秒,岁淳在想,在某些时候,在这个世界里,他们其实是一样的。
图月拿自己焚图弦之尸胁迫,他才答应联姻,而她住所里那个多出来爬满了藤蔓,撞了很多次曼陀小腿的木柜,正是她挪移过来遮挡血迹的,那夜图弦被他所杀,流出的血,全部浸入那方地砖。
在来找他的路上,她还在庆幸自己的本体是水晶兰。
所有人都知道水晶兰本体可通过幽香杀人灭鬼于无形,却没人记得,水晶兰还可以起死回生。加上她的本体,禁术的功效才能发挥到极致,才能万无一失地保住他。
以灵换灵,其实不仅仅是冥界内严令禁止的法术,更是整个三界内都严令禁止的法术。
三界内懂点法术的人都知这个禁术,但千百年来,从没有人用过,也没有人敢用。
因为,这个法术带来的后果实在是太痛苦了。
很少有人愿意为了谁,去承受蚀骨之痛,献祭自己的生命,散尽自己的灵魄,只为了换取另一个人生的机会。
可她愿意。
愿意用她换来他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