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画帘半卷,时不时有飞鸟从窗前掠过。
北宸道君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堆攒盒、提篮,打开把碗碟一样样摆出来,有茶果有零嘴,戚灵灵一看就是醉月楼的手艺,还都是她爱吃的,北宸道君又掏出小瓷瓶一瓶瓶封好的果酒香露摆在一边:“灵灵想喝什么,自己挑。”
戚灵灵恍惚间觉得自己不像是被绑架,倒像是和朋友一起去春游。
北宸道君的确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本事,哪怕知道他是绑匪也很难发自内心地讨厌他。
“船上施了特殊的咒法,没人能看见我们。”北宸道君像是解释又像是提醒。
戚灵灵:“放心,我没想着逃。”
“我没看错,”北宸道君道,“灵灵不但聪明,遇事还沉着冷静,甚是难得。”
“是吗?”戚灵灵淡淡地一笑,“不过我倒是看错了道君你。”
北宸道君提起茶铫子,拿出一对白玉茶杯,给两人各斟了一杯:“你没想到我是坏人?”
“那倒不是,”戚灵灵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我以为你就算是坏人也坏得有点格调,没想到你会当裴谌那种人的走狗。”
北宸道君微微一怔:“为何猜是他?”
戚灵灵:“我这种与人为善的老实人,能有什么仇家?也就是你家主子睚眦必报、心胸狭隘,一点小摩擦记到现在。”
她顿了顿:“你怎么甘心被那种人呼来唤去?”
北宸道君宽容地一笑,像个大度的长辈包容不懂事的小辈:“也许这就是人不可貌相罢。”
他抿了一口茶,轻轻撂下:“说起人不可貌相,在下却是无法与灵灵那位南宫小师弟相提并论。”
戚灵灵心头一突,不知对方是在诈她,装傻道:“道君这是什么意思?我家小师弟哪里得罪你了么?”
北宸道君:“灵灵难道不知道,这几年风生水起的赤炎山新主人,就是你的南宫小师弟么?”
戚灵灵强装镇定,但对方显然很擅长察言观色,不等她回应便道:“你果然已经知道了。”
“那又怎么样,”戚灵灵干脆道,“至少他是去当主人,不是给别人当狗,不然我这做师姐的不得打断他的腿。”
北宸道君仿佛听不出她的含沙射影,笑意不减:“那你知不知道他是邪魔呢?”
戚灵灵手中茶杯一顿:“哦?他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说来听听看,我可以清理门户啊。”
“暂时虽未作恶,早晚会有这一日,”北宸道君道,“幼虎看起来和猫儿差不多,但长成后总会噬人的。”
戚灵灵:“没想到道君还擅长算卦。”
“不用算卦,”北宸那双桃花眼像是拥有可以洞察一切的魔力,“你不是已见过幼虎噬人了么?”
他顿了顿:“三年前上元夜,醉月楼外莲舟上,他一个筑基期修士是怎么杀死那些北溟高手的?想必没人比你更清楚。”
戚灵灵:“那又如何,他只是为了保护我和自保,你死我亡的时候难道任人宰割?”
北宸反问:“不任人宰割,也不是每个人都会用邪术杀人。”
戚灵灵嗤笑了一声:“同样杀人,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一刀抹脖子和一刀捅肚子哪个比较正派,你倒是说说?
她顿了顿:“我家小师弟是正是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不会用你们这种下作手段对付仇敌。”
北宸道君面色不改:“灵灵听说过祁夜么?”
戚灵灵点点头:“知道啊,你该不会想说我家小师弟是祁夜吧?”
“若在下说是,”北宸神情变得严肃,直视着她的双眼道,“灵灵打算怎么办?”
戚灵灵惫懒地一笑:“有什么怎么办,小师弟身世那么悲惨,我当然是更加心疼他啊。”
北宸:“你既听说过祁夜,当知这是天生妖邪,众恶之源,万业所聚。”
戚灵灵若有所思:“所以你不是为了帮裴谌,你的秘密身份是和祁夜有关联,你们是什么?专门追杀祁夜的秘密组织吗?”
北宸道君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祁夜天邪,人人得而诛之。”
戚灵灵仿佛听见天大的笑话:“ 这是安慰自己还是想说服我?把一个无辜代天下受过的人烙上邪恶的印记,好让自己师出有名,好安慰自己是正义的一方?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是正义使者吧?你们现在做的事情难道很正派?”
北宸道君一笑,眼中却流露出些许苦涩:“我从未说过我是正义的一方,我做过的恶事罄竹难书。”
他顿了顿:“但是祁夜必须锁回天极斩邪阵中。”
戚灵灵怒火中烧,眼眶都被烧红烧热了:“凭什么?”
北宸道君放下茶杯:“这是他的宿命。”
戚灵灵冷笑了一声:“你们是谁?凭什么定他善恶,凭什么能判他命运?”
北宸:“不是我们,是天道。”
戚灵灵用力把食案一掀,碗碟杯盘乒乒乓乓掉了一地,满案珍馐成了一片狼籍。
“那就让天道去吃屎!”
北宸道君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只见她鼻尖通红,胸膛因为激烈的情绪急剧起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兀自强忍着。
他弯腰收拾地上的狼藉,一边道:“你既知他身份,趁着尚未泥足深陷,早些抽身罢。”
戚灵灵只觉好笑:“你一个劲劝我和小师弟划清界限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