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誓洇说到投河自尽,再一睁眼,是劫后余生,游回岸上,报警以后调查的结果,最后到竖碑这件事。
谢淮光最后连筷子都没拿稳。
学姐是他心头过不去的坎。
这个世界他娶的也不是她,也没有一对龙凤胎。
他更没有争气到上北大。
这个世界的誓洇也没有死。
谢惟燃和誓涟也是各自结婚以后才又重逢。
所以誓洇才要说,不要当真。
谢淮光抓着誓洇的手,眼里的泪光有些止不住。
“洇啊,你真的……都经历了一遍?”
誓洇拍拍他的手。
“我就说吧,你会绷不住。是啊,从那个世界回来,我就上岸了。在水里泡了几分钟,倒像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过了十年。”
谢淮光还是赶紧抓过酒杯来灌下一口烈酒。
心中的震惊依旧难平。
“难怪湖里的鱼都追着咬你的勾,你那不是勾,就是鱼饲料啊。”
临了感叹这么一句,誓洇反倒笑起来。
“是啊,下次你要参加什么钓鱼比赛,叫我过去坐着你就能赢。”
誓洇说笑着,谢淮光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誓洇啊,听完这段,我是真的能理解你为什么要插足我哥和你哥的这段感情了,这换作是我,我让他俩给我陪葬都不足惜。咱们洇,这么好,怎么这命,这么苦啊……你说,跳河里喂鱼,那该有多疼啊……洇啊……你说……你是咋想的……你不能为了我再等等吗……”谢淮光靠着誓洇哭到不能自拔。
越想越难受,越难受越想。
誓洇只好抱着他一顿安慰。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活得好好地吗?来纸巾擦擦鼻涕眼泪,哎哟,早跟你打预防针了,叫你多备点纸巾,免得哭得停不下来。好了好了,不要当真,就当个故事来听。”
谢淮光擦擦鼻涕眼泪。
说话还带着哭腔。
“尸骨都在墓里头躺着呢我怎么当个故事听啊,我不能够啊,我的誓洇啊,太惨啦,我那么大个誓洇啊,我孩子的干爹啊,我的誓洇呜呜呜,谢惟燃个杀千刀的啊,愧对我家誓洇那么真挚的感情啊,还有你哥也不是人,怎么能下得去手啊,誓洇啊,肯定很辛苦吧,我不行了,我太难受了,啊,他一个人在水里那么多年,梦里见到我都舍不得告诉我怕我难过,誓洇啊,我谢淮光这辈子就你一个兄弟了……”
誓洇听着谢淮光哭自己,笑着笑着也哭起来,兄弟两个抱做一团哭得稀里哗啦。
一边哭一边喝酒,谢淮光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了。
酒什么味道不知道,泪水是苦的,他能记一辈子。
誓洇倒了杯解酒汤,劝着谢淮光喝下去,自己也喝了些,感觉胃里没那么难受了。
“淮光,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也没什么不一样,一样的艰苦,一样的寸步难行,不过你一直有在好好努力,现在不也老婆孩子热炕头事业爱情一把抓吗?有些遗憾,错过了就错过吧,现在有的,就是最好的。”
劝慰了谢淮光两句,誓洇又倒了杯醒酒汤给他。
谢淮光两杯醒酒汤下肚,人也清醒一点了。
“誓洇,听我一句,好好地和他俩在一起行吗?有多大浪他们也得给你顶着啊,你一没权二没钱三没势的,一走了之,你真的舍得吗?他们呢?会舍得吗?”
谢淮光算是很中肯地替他分析了一下。
理是那么个理。
“是啊,谁舍得呢?得来不易的,谁舍得放开手啊,不过回肯定是要回去的,那边的工作房子车子总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他们俩挣的是他们的,我还要给自己的墓地交租呢。”
谢淮光拍拍他的肩膀。
“明天你带我认认路,我人在这边,去烧个纸上个香也方便,活着那么苦,现在好不容易清净了,不容易。”
誓洇点点头。
“菜不热了吧,我叫人端去热热,咱俩接着喝。”
誓洇起身出去和服务员交代热菜的事,顺便又要了两杯热水。
“喝点热的缓缓。”
谢淮光接过热水,又想起个事来。
“你说,我哥也梦到过?”
誓洇点头,“车祸的时候。”
谢淮光立刻想通了之前想不通的事情,眼泪立马又刷刷刷地留下来。
“誓洇啊……都那样了还想着……想着救他一命……哎哟,我真是要哭不下去了,这孩子,太傻了……”
誓洇点点头,“是啊,他说我和谢惟燃还有缘,叫我不要放弃,连谢惟燃出车祸的时候,他说的都是,叫他醒醒,我还在等他,我们还有缘。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好傻啊。可是就是因为他,我,谢惟燃,才活了下来,走到现在这一步。”
谢淮光哭得不行,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趴在桌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誓洇把热水递给他。
“来,喝点热水,哭上头了会缺氧缺水。”
谢淮光一口把水喝光,将杯子一放。
“洇啊,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熬过来的,对着我哥你哥,换做我,心痛得一定话都讲不出来。可你回来以后,虽然看起来好悲伤好难过,还要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我这心就更痛了!”
谢淮光说的没错,他每天对着谢惟燃和他哥表现得那么平常,心里已经不知道翻了多少次海啸。
“现在已经不那么痛了,他们也真的很爱很爱我。淮光,你放心吧,我会好好活下去的,连他那份一起,我就更得好好活下去。”
谢淮光重重地点头,“你可千万要记得自己说过这话,好好答应我,别反悔了。”
“嗯,不反悔。”
这时候菜也热上来了,两人这么闹腾一会儿,又饿了,于是拿起筷子又吃起来。
“这蛏子做成蒜蓉的也不错啊。”
“确实,这个醉鸡蛋你之前没吃过吧?”
“是啊,菜单上都没有啊那个?”
“老师傅都晓得,还得用度数很高的酒才行,火焰烧起来起码要把鸡蛋炙烤熟那种度数。”
“真的啊,我一会儿去后厨找个老师傅问问,学上两招,下次出去喝酒就露一手。”
两人吃吃喝喝,凌晨一点才散。
谢家的司机把谢淮光接走,誓洇扭头一看,谢惟燃和誓涟都从车里出来,朝他走来。
他也朝他二人走去。
走得慢,却也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