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远回神时,正好第二曲结束。
涟卿也收回目光,她不知道岑远方才一直在想什么,但她能看得出他在出神。
想这么久,一定是为难的事。
涟卿如此想。
很快,天子再次举杯,朗声道,“这第三杯,敬魏相,朕久病的这段时间,一直是魏相在负责朝中大小事宜,朕不在,魏相终日忙里,推着朝中往前。江山社稷,是魏相在替看,东宫,也是魏相在替朕教导。有魏相在,朕放心。”
天子说完,魏相连忙起身,“老臣谢过陛下,陛下谬赞,身为朝廷官员,应当为江山社稷殚精竭虑,竭尽全力……”
“敬魏相。”天子带头,殿中纷纷端起酒杯起身,“敬魏相。”
两曲歌舞之后,不会再接歌乐,间隙是殿中的说话时间。
大监一直看着一侧的铜壶滴漏,等差不多到时辰了,大监小声提醒,涟卿端起酒杯,大方起身,礼仪皆在,“愿陛下万寿无疆。”
殿中再度跟着可起身,“愿陛下万寿无疆。”
永昌侯也跟着举杯,但目光看向宜安郡王身后两排处的位置上的人。
对方会意起身,“陛下,微臣乃礼部老臣,司徒平。”
“司徒大人。”她记得他。
司徒平行至殿中,面朝天子拱手鞠躬,而后又跪下,诚恳道,“今日正值陛下生辰,普天同庆。东宫也已及笄,不若,趁着大喜日子,双喜临门,将东宫的亲事定下?”
第055章 隐情
司徒平所提之事其实朝中都心照不宣。
尤其是永昌侯,褚辨梁,宜安郡王和姜连山等人。
这些世家都带了家中子弟入京,也原本就是冲着求娶东宫来的,而且这些世家子弟大都在鸣山书院国子监论道的时候提前见过东宫,朝中谁会猜不出来这些世家的心思。
天子早前就是如此,如今东宫年少,这些尝到甜头的世家又想如法炮制一次。平日里天子卧病在床,东宫又才回京不久,没有合适的时机提起此事,天子的生辰宴无疑是最好的提亲场合。
昨日商姚君才抵京,却特意去了一趟东宫,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这次天子生辰宴,永宁侯虽然没有亲临,但永宁侯在朝中的威望与定远侯不分伯仲,永宁侯都让商姚君去了东宫,谁这个时候在殿中主动提亲,也算是不给永宁侯府留颜面。
人在朝中,抬头不见低头见,更何况对方还是永宁侯。
这种场合下,当然没人会主动当出头鸟。
尽管今日几大世家都各自带了目的前来,但未必谁都愿当这个出头鸟,起这个头,所以原本今日的生辰宴就藏了变数,谁想到这个时候,司徒平起了头。
司徒平是礼部的老人了,天子早前的登基大典就是司徒平操办的,前两年司徒平就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人不在朝中,又是礼部的老人,这种话司徒平来说再合适不过。
永宁侯再怎么针对,也不好去针对一个告老还乡,子孙还都不在朝中的老臣。
司徒平这种老学究,恐怕连商姚君去了东宫的事情都不知晓,就替人做了嫁衣,说到底,有人推了司徒平这枚棋子出来,永宁侯府拿不拿捏都不好。但只要这处口子开了,再找三两人附和,很容易就将风向带到此处。
果然,司徒平言罢,朝中当即就有人附和,“司徒老大人言之有理呀!如今东宫都已及笄,皇室之中,自然是子嗣为重,应当尽早开枝散叶。”
“是啊,皇嗣乃立国之本,司徒大人是礼部的老人了,自然看得明白。枝繁叶茂,皇室才能兴盛。东宫是储君,自然应当尽早考虑皇嗣问题。”
“司徒老大人所言极是呀!”
大殿之中纷纷附和,但压倒性的声音多了,也有旁的,“倒也不必吧,东宫年少,回京不过三两月,子嗣之事是可暂缓。”
“东宫便是从宗亲中来,此事如何能暂缓?”
有些话不好在生辰宴上当面说,譬如谁都没想到天子会大病一场,膝下连继承皇位的儿女都没有,前车之鉴就摆在眼前,朝中哪能不担心。
顿时,朝中纷纷响应。
“陛下,臣附议,东宫在生辰宴值后便要临政,东宫临政,大婚也当及时安排,祖宗基业,若无皇嗣支撑,便如浮萍啊!”
“臣附议!”
“臣附议!”
殿中的风向逐渐统一,大有向天子请|命之势。
涟卿余光看向天子,天子泰然,这些,应当都在天子意料之中,即便眼下朝臣群起响应,天子也未见慌乱。
她也想起天子的叮嘱,不要开口,不要卷入是非。
涟卿缄声,目光再次看向岑远。
岑远认真听着殿中先前起身的所有人说话,宋佑嘉也似专属小喇叭一般在他耳边念叨,“这个人叫龚星宇,是兵部的人,他大姑父的准女婿同永宁侯府的二爷有些关系。”
换言之,这人是永宁侯安排的。
岑远没出声。
宋佑嘉继续道,“这个呢,叫朱兴文,朱家是西南这处的新贵,宜安郡王府一直在西南边,近来逐渐有衰落之时,好些早前不怎么碰的事,也都开始碰了,但都上不得台面,所以碍与名声,就要扶持代言人。朱兴文的舅父就是宜安郡王府的代言人之一,他当然是站在宜安郡王府的立场。”
宋佑嘉说完,岑远看他,“张大儒教你的?”
“当然不是!”宋佑嘉轻声,“这在老师这处叫不务正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