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春色已经从樱花枝头压了进来,但浠沥沥的雨泄进篮球馆的屋檐下,嫩绿色的樱树在风里微微摇曳,树叶上的残滴落在地上,仿佛能听见声音。
两人安静无言地并排在屋檐下站着,一时都没有说话,江行棹在心里斟酌着要说些什么,这个年纪的男孩总是对于女人有一些矜持和幻想的。
宋婵衣却是想到了同样是下雨天,上一次还是在食堂里的那把伞和那碗砂锅,是同一把伞,只是上次他跑进了雨里,这次他们一起躲在伞下。又想起……初次见面他从季渠身边搂过她的手臂,有力的,微微发烫的,恍惚间好像还是昨天。
她很少回忆,好的坏的,她更愿意抛之脑后,那些贫穷的,阴暗的,龌龊的,见不得光的,哪怕是掺了一些糖的回忆,都被割舍掉,一丝也不想,只直直地往前看,做一头斗牛,往前冲,是她一如既往的执念。
江行棹,他不一样,他对她的往事一无所知,对她是全然的男女之间的暧昧贴近,他不一样,她愿意想起与他的回忆,是蜂蜜水一般的,她说不出的味道,甜丝丝的,润润的。
有些心乱了,她需要清醒一下。
“宋婵衣!你干嘛……”
江行棹呆住了,眼睁睁看着粉红色的身影从身侧窜进了雨里,踩在台阶下的草坪里蹦蹦跳跳,转头对着他无害地笑,樱花树被她半扶着,随着她的跳跃也顺着雨水,掉落粉红色的花瓣,像极了影视剧里的浪漫婚礼,漫天飘洒的花瓣,和一个美丽的,圣洁的,穿着婚纱的姑娘。
她光溜溜的腿已经有了水珠,粉红色的上衣已经被密密的雨打湿,她却还在雨里笑,仿佛淋湿的人与她无关。
“谢谢你的伞。”
她不跳了,浑身湿透的她,还在谢着他的伞,前言不搭后语的。
许久许久之后,他甚至已经记不清这一天是哪一天,雨什么时候开始下,樱花是什么颜色,这个世界仿佛只有他和她,空气清冷湿润,雨水在地上静静地流进排水沟里。
他只记得,在他少年轻狂的青春里,擎着伞,和一个女孩,在樱树的见证下,他好像挣脱了从小的教育和规矩框架,也冲进雨里,跳着不知所谓的舞,像个傻子一样乐着笑,也不知在笑些什么,看他手舞足蹈的不协调样子,她笑得更开心了,牙花都露了出来。
当时他甚至不知情,她设下情网捕获他,但他心甘情愿地跳了进去,把自己的手脚都绑了起来。
“啊湫!”
她吸了吸鼻子,不出所料地着凉了。
车上本来有些安静地骇人,被宋婵衣的一个喷嚏打破了奇怪的凝滞。
江虞礼紧闭着眼睛靠在皮座上,捏了捏鼻梁上方,最近市里的教育工作连轴转,为了新的素质教育普及,上头的审查也越来越多,偏偏手底下的几个关系户尸位素餐,制造了许多麻烦,几个烂摊子等着他收拾,他已经快两天没好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