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久,几个时辰而已。”
沈浮桥听他说话,不知为何总觉得心口闷闷的。宁逾看起来并不惊喜,也并没有多在意他的去留,而是以一副疏离而淡漠的姿态,像是在对待一个可有可无随用随弃的工具。
三百年将他的爱消磨尽了吗?
还是说凡间情爱本就如此,如断梗浮萍,朝不保夕?
沈浮桥沉吟不语,宁逾便这样静静地盯着他看。他薄唇抿得很紧,耳鳍尖锐,依稀闪着明灭的寒光,身上很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不知道是如何磋磨出来的。
明明最初只是一条天真不谙世事的小鱼,受了委屈便躲在海岸的礁石后面哭,连尾巴都不懂得收起来。
“不想回家么?”
沈浮桥叹了口气,上前两步微微俯身,轻轻摸了摸宁逾的耳鳍。
宁逾任凭他冒犯,双眸却没有像以往那样舒服地眯起来,而是空空地飘至虚空。他对沈浮桥的问题避而不答,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我想睡觉。”
沈浮桥抚了抚他眼底的青影,只是那么一瞬间便溃然败下阵来。他心口又漫起一股让他无所适从的疼痛,源头却来自眼前这一条看起来太过疲惫的鲛人。
“睡罢。你寝殿在哪儿,我抱你去睡。”
“不必浪费时间。”宁逾搭上他的手腕,猝然怔了怔,似乎被什么刺痛了一样,指尖微微蜷缩起来。
他仰首望进沈浮桥深黑的瞳仁里,空洞的眼底藏着一团巨大的海雾,迷惘,绝望,哀恳,悲伤……复杂的痛苦笼在一起,被压抑在不为人知的至深之处。
那是与他冰冷淡漠面容相悖的单薄脆弱和浓烈苦楚。
“抱你入睡,何来的浪费一说?”沈浮桥嗓音忽然变得有些低哑,他莫名很想把宁逾抱进怀里,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宁逾的身体很僵硬,似乎在勉强自己慢慢地给他回应,尖锐的指甲覆上了他的背脊,不敢抱得太紧,像是被他温热的怀抱灼痛了,又像是怕太用力眼前人就会像以往一样破碎。
“阿宁……”
他抱得这样小心翼翼,让沈浮桥不敢深想这些年他过得到底如何,又深觉此刻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便堪堪止了口,改为轻拍他的肩胛,将他按在自己怀里,用青莲神力安抚着他过度紧绷的神经和身体。
“睡罢,我不走,就在这里陪你。”
他们就这样抱着,昏暗的王殿内烛影摇晃,殿外海潮呼啸,夜妖轻歌,宁逾的身体却始终都抱不热,也抱不软。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微弱的呼吸才渐渐平稳,沈浮桥感受着轻轻靠在自己颈侧的脑袋,有什么东西填满了胸口,心底随之漫延出甜蜜,又似乎泛起酸涩。
宁逾变了很多。
沈浮桥敛眉想着,伸手拢了拢他如藻披散的长发,待他睡熟后便将他缓缓打横抱起来。因为神力催眠的缘故,宁逾看起来对他毫不设防,冷白的睡颜贴在他的怀里,如黛的眉深深蹙着,鸦睫扑在眼窝里,看起来莫名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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