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彦说:“你什么意思?”
脸色虽然难看,声音依然维持四平八稳。
贺川仿佛看穿他若无其事的假象,轻轻笑了一声,慢悠悠道:“我们一定要在这里玩这种游戏吗。周警官这么有兴致?那你可以猜猜看,猜我是什么意思。”
周知彦没接话,手上兀自更加用力。
贺川说既然你不说话,我们俩一直僵持着也挺没意思。闲着也是闲着,不然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了。
他说话的时候,周知彦握住刀柄的手感觉到了轻微震动。
“周警官一身正气,可能不太了解。”
周知彦觉得贺川说出“一身正气”四个字时,语调奇异,很难不让人觉得是在嘲讽。
“精神疾病很容易被浪漫化,但精神病人,一点都不浪漫。我在医院,会遇见很多不讨喜的人。不吃药、不配合治疗的病人,以及那些纵容他们不吃药不治疗的家属,形形色色。
“但有个小朋友,很可爱。”
贺川笑了一声,听起来更像是极具讥讽意味的嗤笑。
“好像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骑士,无坚不摧,随时可以冲锋陷阵。很天真,很异想天开。所以很可爱,对吧?”
周知彦默不作声,不确定这是不是贺川想让他放松警惕的手段。
“活着,不见得是件好事,我是说太天真的小朋友。可爱,但也可怜,所以可厌可恶。生前这么可爱的小朋友,死掉的样子也很美丽。总是很美丽的。周警官见过吗?
“噢我忘记了,你见过的,你应该见过的。我只是……有些讶异,所以总觉得不真实。”
贺川不能顺畅地呼吸,说话也断断续续。他又笑——他今天晚上常常笑,像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也或许是看到了可笑的事情。
让周知彦形容,他会觉得贺川的脑子好像也有点不太对劲。
“是偶然?是巧合?还是天注定?我早该想到的,第一次见面我就应该要想到的,但……但谁能想到呢?竟然有这样的事……”
贺川甚至发出和他外形十分不符的吃吃笑声。笑得太狠,又呼吸不畅,竟然把自己呛到了,在刀刃下剧烈地咳嗽,锋利的刀尖几次戳到他颈部的皮肤。周知彦还在等“故事”的后续,暂时不能真的把他一刀捅死,将匕首稍稍抬高了些许。
“岑少艾。”
贺川笑的时间太久,周知彦可以明显感觉到,被他紧紧压住的肌肉逐渐变得松弛无力。而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人会疲惫。周知彦便换了个姿势,换成腿压在他的背上。
乍听到这个名字,周知彦心中一惊。贺川刚才说了一堆偶然巧合天注定这类故弄玄虚的词语,周知彦想或许有些事真的无法从中择一断定。
如果还是几天前,他人在这里同贺川僵持,岑少艾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家。贺川不一定会做什么,也不一定不会做什么,但总有风险。可前几天阴差阳错,岑少艾被送去姚亦华那里。诚然,精神卫生中心并非坚固堡垒,不能百分百保证不会有人闯入。可那里至少人多,至少有安保人员,肯定会比独自呆着更安全。
或许真是天注定,是命运的安排。
贺川继续道:“岑少艾找上你,你觉得她为什么会找上你呢?我起初也困惑,后来就不困惑了。不如说,太自然而然不过的事。我只觉得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