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能看到航站楼的指示牌,远处的机场建筑通明透亮,像只发夜光的天牛匍匐在这黑暗的树干上。
“不是。我爸和他现在的老婆生的。”
“你弟弟有个好姐姐。”
“谬赞。我等着回去跟他们一家人掰扯分遗产呢。”梁倾笑,觉得自己没说谎。她带一幅无框眼镜,这样说的时候,表情更显得淡漠极了。
梁坤没撑过这个年,也没能在她准备的那份遗嘱上签字。刘家人指不定要如何在这件事上搓磨她。
她真的非常需要一笔钱。
一想到这些,她对梁坤有些恨。然而他去了,这恨只变成一种钝痛,生生地锤在她自己的心上。
“梁倾。”
周岭泉像要说些什么。又终究什么都没说。
梁倾对他的克制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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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岭泉来的路上车开得飞快。为了方便她下车,他将车停在露天的大型停车场。
停车场周围一层雾霭之气,四角上立着路灯,如同提灯的巨人。
像是那些公路电影里,逃亡到断桥处终究被包围,绝望和心安兼有。
梁倾并不着急走,从自己包里取了烟,问,你介意吗?
周岭泉摇摇头。
她便打开车窗,沉默地点烟。风灌进来。火星子扑簌扑簌地往下掉,落在她的头发和大衣上,远处的光照着,车里像在下雪,灰色的雪。
梁倾吸了半支烟,碾灭了。突然侧过身子,跪坐起来,倾身去吻他喉结和脖颈。
简直毫无章法的亲吻。【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末了她又喘息着垂头,自嘲似地笑,问他:“周岭泉,刚刚在厨房的时候,你ying了吧。我们做吧。我从没有试过在车里。我不想走了,或者你带我回酒店吧...”
周岭泉亦点燃一支烟,拉开些距离,睨着看她,近乎一种审视。
梁倾被他挑衅,干脆跨坐过来,在他膝头,和他极近地对视,那种眼神,明目张胆的邀请嬉戏。她的手像兀自有灵,伸进他衣服里,由腹肌往上。
她确实是悟性高,对这具身体已颇有些深刻了解,又太明白这身体的主人爱她什么样的风情 —— 那种清澈的媚色已从她眼睛里淌出来。
但周岭泉却没有动作,放纵她上下其手,只是护着那支烟不让她被烫到,远眺窗外似乎开始飘雪。
她撒娇扮痴,推推他肩,说,“你怎么不动啊... 这里好冷啊...”
—— 这世上悲欢生死都跟我无关,我只想要这一刻的逃避。
周岭泉碾灭烟,伸手过来取她的眼镜。梁倾以为自己得逞,将头埋进他肩上,一种予取予求的姿态,又捉着他手,带向自己的衣服里。
那么柔软寒冷的一具身体,一抔雪做的肉和骨。
周岭泉抱着她,并未如她所愿地继续。
梁倾歪在他颈侧,感受到他不再动作,但掌心暖得不真实,在她背脊上摩挲,没有动情的色彩。
沉稳的力度和节奏,像要抚平什么褶皱。
“别这样对你自己。梁倾。”
梁倾有泪意,为了不让他看到,只得埋首在他颈间。
周岭泉在她耳边,像哄孩子似的,说,“好了好了,你看,你不是念叨的嘛,外面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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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倾到达医院的时候,是一月二日凌晨,梁坤已经去世了。
梁行舟坐在走廊上,把头埋进双臂间,肩头一耸一耸。梁倾在他面前站了好一会儿,一句话也没说,还是医生叫她去看遗体签字。
梁坤的面容很宁静,有种睡着了的安稳神态。也许是梁倾看了太久他的病容,有种为了他松一口气的感觉。
还有他长久地闭着眼,自己也终于不必躲避他的视线,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一看他。
梁坤离开了她们母女之后,他们关系一日赛一日的疏远,他回望县看望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好像再没有好好端详过这个她称为父亲的人的脸。
自那之后,他好像已经不再鲜活,仿佛死过一次,变做她生命中一道疤痕,一个符号,一些复杂的情感的载体。可是他又存在着,在要坐几天几夜的火车的地方,成了别人的丈夫和父亲,在别的地方给人掖被,添饭,穿衣。
现在他终于安安稳稳地躺在她面前了。好像一本书翻到最后一页,她生命中的某种困惑终于得解答。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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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倾走出来时梁行舟还在原地坐着,姿势也没变过。
她落坐在他身边,静了一会儿说:“你要再去看一眼嘛。”
梁行舟顿了顿,摇摇头说:“不了。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