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谈恋爱很黏黏糊糊,以前住一起的时候动不动就抱着人亲一会儿,现在离得远了,“想不想我”是每天必问的,视频的时候不许佟遥分神,要她认真看着他。
也就是最近佟遥不用在医院和学校之间两头奔波,时间多了,才经得住他每天准时准点拨过来的视频。
她每天呆在病房里,只能做做题。
好在宜城一中的课时进度一向走得快,历届高二下学期的这个时候,物理已经开始一轮复习,其他科目的重要知识点也早已学完,只剩一些选修内容,不用太担心落下进度。
奶奶在医院住下后,开始进一步检查,很快是针对病情的会诊。
五月中旬,第二次线上会诊结束后,奶奶的治疗方案和手术时间都确定下来。
佟遥来医院陪护一周多,平时来查房的医生护士认识她,私下偶尔提到某某病人的孙女,印象都不错。
小姑娘年纪轻却很能顶事,一个人陪护奶奶,但医从性很高,比一些大人做得还好。
安排手术前,主治医生耐心的将方方面面的事项告知佟遥。
她奶奶的病情不算轻,但好在情况不复杂,这边的主刀医生专攻结肠癌很多年,经验丰富,如果术后配合化疗,预后不会差,不过只要是手术就会有风险,医生同样悉数告知。
佟遥听得认真,一一记下。
她心里虽然还是有担忧,但已经比之前轻松不少,因为看到了清晰的方向。
这期间,宋助隔一天就会来一趟医院。
佟遥隐隐发觉,这有些像监视。
尽管宋助态度很好,每回都会象征性的带一些水果或者营养品。
她疑心是自己多想,也下意识的隐瞒着周柏山。
……
随着手术时间的临近,佟遥的焦虑越来越重,夜里常因为噩梦惊醒。
有时梦到她独自在手术室外等了很久很久,直到医生出来,冷冰冰地告诉她,手术失败。有时梦到奶奶明明手术顺利,还是无缘无故地没了呼吸。
每每这时,佟遥都不敢再合眼,偷偷起身看过奶奶,再睁眼到天明。
周柏山在视频里都能看出来她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变差。
手术前两天的一个晚上,周柏山忍不住问佟遥“还好吗”,然后看到她忽然流了眼泪。
那眼泪如珠,像撑了太久,毫不设防地滚落。
再然后,视频就被佟遥挂断了。
佟遥挂了视频,没有动,依旧坐在医院楼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明明一切都在变好。
手机屏幕上,周柏山的视频邀请一遍遍地弹出来。
可她止不住眼泪。
不知道过去多久,佟遥才静下来,但手机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暗下去。
她心慌地拨过去一个语音通话,几乎是刚响声就被接通。
周柏山知道她已经哭完,静静地问,“好点了吗?”
“嗯。”佟遥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对不起,让你着急了。”
“没事,你转视频,我看看你。”
五月份,天气已经很热,佟遥哭得额头洇汗,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多狼狈。
她不好意思,“别看了,我哭得特别丑。”
周柏山笑她,笑完又问:“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可能是太担心奶奶了。”
周柏山说:“我今天去了一趟寺庙,给奶奶求了个平安,奶奶会没事的。”
他刚开始就想告诉她的,但没来得及,视频便中断了。
那寺庙他妈妈生前常去,捐过不少香火钱,他以前也陪她去过。
跪在蒲团上时,周柏山虔心地想,佟遥长这么大,吃了不少苦,若佛祖显灵,希望保佑她和她的奶奶平安。
他发誓会年年还愿。
佟遥怔神,仰头看蓝调的夜空,她默默想,自己好像在一遍遍的破碎,又在周柏山的陪伴下一遍遍重整。
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呢?
通话结束后,佟遥去公共洗手池那儿洗了脸,在楼下坐了许久才回去。
她怕被奶奶看出异样,回了病房就洗澡睡觉。
躺下没多久,佟遥便睡着了,很意外的是,这一夜没再做噩梦。
翌日早晨,她起床去外面买早饭,刚出病房,就看到医院过道的长椅上坐着的身影。
穿一件纯色黑T,戴鸭舌帽,略低着头,佟遥一时没看清他的脸,却对他右臂上的纹身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周柏山夜里就到了,直接来的医院,已经在这椅子上坐了几个小时。
抬头时见佟遥怔在原地,他笑,“这就不认识了?”
佟遥快步走过去,像是还不敢相信昨晚还在遥遥他方的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你怎么来了?”
他简单道:“想你了。”
周柏山起身,俯身抱住她。
“顺便再来看看你还有没有偷偷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