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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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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题连星茗总算会,立即道:“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求不得。”

“可真厉害,连这个都知道。”裴子烨嘲讽了一句,才满脸不情愿讲解障妖的本质。

他耐心不佳,讲起来也是简洁至极,但连星茗还是半蒙半猜的听懂了。

凡人在世有四苦,正是这四苦,让一个完整的人开始出现纰漏。执念越深,纰漏越大,障妖会寻找纰漏最大的人,附身在这个人的身体里面,被附身的人往往不会发现自己已被附身,因为他们的身体还是康健如常。

但这会导致那些引起他们执念的人出事,随着时间流逝,相似境况的人也会被牵连。

放在当下来看,便是有人对死者阿笙有执念,那个人便是被障妖附身的凶手。

不看做没做过,只看想没想过。

因此即便郡守夫人从来没有见过阿笙,也不妨碍她成为此案的嫌疑人之一。

郡守指着妇人骂道:“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毒妇,面上从不过问我纳妾,心里却嫉恨不已。这不就正好对上了四苦之一的怨憎会?你心中嫉恨阿笙,却不得不与她共处!”说着他就叉腰,一副牛气轰轰清官断案的模样,裴子烨冰凉削他一眼,郡守立即歇了气焰,谄媚缩脖子笑。

裴子烨又转眼问:“郡守宠妾灭妻,你可曾恨过他与一众小妾。”

“……”郡守夫人伏地颤抖,她不敢对仙人撒谎。

裴子烨又问:“恨到不想与他们同处一室,却又不得不共处?”

郡守夫人眼眶一红:“奴家……奴家……”她猛地磕下去放声啼哭:“奴家绝不可能被障妖上身!奴、奴……求仙人们饶了我!!”

这是自己都不确定有没有被障妖上身了。

“符合四苦之一的怨憎会。”裴子烨冷冷下令:“押下去。”

两侧侍卫强行架起郡守夫人,将其往外提出几步,郡守夫人挣脱侍卫一下子扑倒在连星茗的脚下,无助哭求:“仙人救救我——我真的没有做过!不,我连想都没有想过——”

连星茗将她扶起,含笑安抚:“夫人不必惶恐不安,现在凶手是谁还不能确定。等明日将阿笙重新送嫁一次,才能真正确定。”

“明日重新送嫁?”郡守夫人愣了。

连星茗笑道:“是的。若夫人未被障妖上身,便不会被障妖驱使毁掉送嫁之事。”

郡守夫人稍稍心安,被带走时不再哭嚎,甚至还感激不尽冲连星茗拜了一拜。

裴子烨皱眉,盯着连星茗看。

“虚伪。”

连星茗佯装不安:“请前辈明示。”

裴子烨缓缓眯眼,一语道破:“你在故意提醒她,明日阿笙会被重新送嫁。”

连星茗是真冤枉:“……前辈想得太多了,我只是想要安抚那位可怜的郡守夫人。”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

裴子烨转过身不再看连星茗。

胸腔灌满了酸涩,呼吸也变得急促。

像这种面热心冷之人十分少见,可是三千年前,他也曾遇见过一位。

这种人的心,旁人怎么捂,都捂不热。

郡守夫人这个嫌疑人被带下去后,大厅中还剩下另外一方嫌疑人,正是死者阿笙的父母。这两人原先一直面露惊恐不敢出声,直到听见“送嫁”二字,才瑟缩抬起头。

话语间带着浓重的乡音:“俺女儿都已经死了,怎么出嫁啊?”

明日出嫁,是由连星茗作为诱饵出面,并不是真的要送嫁阿笙。可对着嫌疑人当然不能这样说,郡守直言:“把尸体搬进花轿里。”

“……!”夫妻二人一惊。

凡人对于“入土为安”看得很重,如今女儿死于非命,不能入土为安就算了,竟然还要折腾尸体到花轿里送嫁……冥婚可是大忌讳啊!

是要遭天谴的!

但他们不敢出声制止,其中一人瑟缩小声问:“那俺能拿到补偿的银两吗?”

“……”裴子烨挑眉看向郡守,“这两人又是什么情况?”

郡守抹去冷汗道:“他们是摆地摊的,平日里就做些筐筐篓篓,补贴家用。前些日子突然找到我,说要将阿笙卖给我,想换两个破宅院,还要我许他们下半生荣华富贵。”

“你答应了?”

“答、答应了。”

如此,连星茗就懂了。

四苦之一的五阴炽盛,说的便是追求与现状并不相符的事物,迷失自我。

裴子烨显然也明白了,挥手让人将其带下去。临走之前,那对夫妻心中惊惧,不敢直视仙人,还在小声问郡守:“阿笙死了,大人之前答应俺们的荣华富贵还算不算数?要是不算数的话,俺家里还有一闺女能卖,就是年龄小了点,才十一,再长几年就能生娃娃……”

“走走走!快走!”郡守慌忙将他们赶走,诚惶诚恐走回来道:“乡野村民难登大雅之堂,两位仙人拿他们当个笑话看就好。”

顿了顿,他说:“阿笙那日坐轿子来,用的是纳妾的规格。若是让仙人做诱饵,还得换成娶妻的规格,不知道此事能否再延一日,这样下官也好吩咐手底下的人准备。”

裴子烨不耐:“为何要换成娶妻规格?”

郡守一愣,转头看向连星茗。

小琴修墨发青衣容貌姣好,弯唇浅笑时通身的气派,正是俗世中画中之仙的模样。

这样的仙人,用纳妾规格?

即便只是假婚假嫁,也属实是在羞辱。

“下官怕唐突了仙人。”

“唐突又怎样?”裴子烨烦不胜烦,不在意敷衍,“就按照纳妾来办,流程能省则省。”

冼剑宗大弟子将琴修们送去安住,来到大厅就听见这么一句话。他眼角抽了抽,上前为裴子烨找补说:“萧道友务要误会,剑尊前辈的意思是障妖不除,受害者只会越来越多,故而流程能省则省,这是为了城中的百姓在考虑。”

一般来说,剑修都直爽暴躁,这位大弟子长相朴实,性格也格外的敦厚。伸手不打笑脸人,连星茗拱手回:“道友言重。”

大弟子同样拱手:“明日委屈道友了。”

“不委屈不委屈。”

“委屈的。”

两人说着场面话,突闻后方门扉微动,裴子烨抬步走出大厅,头也不回轻嗤:“毛病。”

“……”

“……”

前往客房的路上,大弟子还在道歉:“剑尊前辈并不是故意想折辱道友,实在是时间紧张,只能继续沿用纳妾的规格。”

连星茗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本来就是假婚假嫁,何必当真。他微笑圆场说:“裴剑尊这是顾大局而不拘小节。”

顾大局而不拘小节?

其实就是不放在心上而已。

大弟子心里叹气,暗暗摇头。

虽然并没有经历过那件事,可他也曾听师兄弟提及过。当年两国联姻无比隆重,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需要过目的流程数不胜数。距离婚期越来越近,许多规章还未彻底确定下来,燕王便头疼来试探,说有些不重要的东西可以省掉。

裴子烨当即暴起,拔剑让燕王闭上嘴。

即便时间再紧张,他也事必躬亲,兴奋又谨慎筹备大婚那天的相关事宜。平日里看本剑谱都嫌字多,那几天却捏着鼻子一遍一遍描写婚书,拿剑的粗手数日不碰剑,只碰毛笔。

写完觉得字迹不好看、排版不顺意,便掀页重来,非得写到自己满意才行。

写到自己满意还不够,他还要拓印一份提前拿给摇光仙尊看,问后者喜不喜欢。待对方点头,他才回去翻阅古籍凡书,千挑万选要偷偷在最后添上一句。

漫天薄雪染尽落日余晖,冼剑宗的一处小小屋舍,曾有一人奉上一颗澄澈的年少真心,将一句话反反复复写了几千遍,练了几万遍,方才面红耳赤悄悄添上婚书——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想到这里,大弟子看向连星茗的视线已经隐隐带着点同情与怜惜。

“……”唉。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