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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2 / 2)

一言不发拾起鬼玉失去光华的碎屑。

看起来是想将它们重新拼起来。

寒荷僵硬看着他的背影,浑身上下仿佛突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心死如灰放弃了挣扎。

**

“不甘心,有吗?愧疚,有吗?自然有!诸位看官仔细想想啊,摇光仙尊并非无动于衷,更不可能是‘轻而易举地放弃了亲人与子民’,也许寒荷仙子就是看见摇光仙尊拼鬼玉碎屑这一小小的动作,才恍然大悟——摇光仙尊心中的悲痛其实远远大过于她。”事情已经过去了

() 一年整,修仙界依旧总要重提此事,酒楼说书处只要聊起鬼门关之变,堂下无不满座,很多老百姓其实已经听过无数遍,但还是想再听一遍这传奇。

每每都唏嘘不止。

“最后摇光仙尊随傅仙长离开,有人说他们去了忍冬城,也有人说他们回到了蓬莱仙岛。这一年来许多人都想寻找他们的踪迹,见一见传说中两位十分般配的仙人,当然了,他们全都无功而返。”说书先生摸着胡须道。

下方有人打断惊讶道:“诶?诶??怎么回事,摇光仙尊和傅仙长在一起了吗?这和话本里写得完全不一样啊,书里写他和裴剑尊是一对。”

此话激起四面八方无数激烈吐槽声:

“这位公子,你看的话本是多少年前的老古董了。还裴剑尊呢,摇光仙尊亲身辟谣,他根本就没喜欢过裴剑尊好不好,他从始至终只喜欢过傅仙长,其他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野史不能看,看多了荼毒脑子。”

“看正史吧。”

千古风流人物,一举一动都能引发无数讨论与猜测。二楼门帘之后,裴子烨沉默着扔下银两,离开酒楼。他在宗门内又等了一段时间,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一人。

这日,傅寄秋入冼剑宗如入无人之境,一人一剑直接从正门走了进来。

没有人敢拦他。

裴子烨听闻此事,立即搁置下手头的公务,急忙忙赶到。

“我来取玉佩。”傅寄秋道。

裴子烨先是看着他,又眉头紧皱往他身后瞅,像是在寻找什么。

傅寄秋了然道:“他没来。”

“……”

说失望似乎有些犯/贱,说不失望那肯定是假的。裴子烨喉结动了动,许久才深深闭眼问:“他为什么不本人来。”

傅寄秋挑眉,说:“没必要。”

话不投机半句多,裴子烨也不想多聊,玉佩他一直随身携带,就是等着哪天连星茗来的时候方便取。眼下……他挥手将玉佩掷过去,傅寄秋稳稳当当抬手接住,二话不说转身要走。

“等等!”

裴子烨喊住了他。

傅寄秋顿足,并未回头。

裴子烨迟疑了几秒钟,一股气始终聚在他的心口处不散,他才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一年前,你早就预料到连摇光不会开启鬼门关危害苍生,才愿意陪他走这一趟,对不对?”

“…………”

傅寄秋抬步继续往外走,声音淡淡,“那天之前,我同你一样什么也猜不出。”

待傅寄秋离开,裴子烨才踉跄后退两步,抬掌抚额大笑数声。闻讯而来的冼剑宗弟子均震恐看着他,良久后裴子烨转身向府邸走,步履迅速烈烈生风,仿若被击溃后迫不及待要逃离。

“取酒来!”

他道:“今日酩酊大醉,醉不能起。”

**

修仙究竟修的是什么?

连星茗这一年来时常这般拷问自

己(),很多人都猜测他们去了忍冬城?()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亦或是蓬莱仙岛,实际上并没有,他一直在连云城附近盘旋。

今日戴上斗笠随便寻处酒楼抚琴,明日与师兄迷乱在床榻之上懒得起床,后日尝遍山珍海味、踏遍穷山恶水。总之他过得十分惬意随性,终于在一年以后的现在,他拜托傅寄秋帮自己取回系统容身的玉佩。

傅寄秋远在几十公里开外,系统的阴阳怪气臭骂声就已经响在了耳边,[真是不容易,您还能想起我,您怎么不再多忘个几年呢。]

连星茗笑:[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远赴鬼门关变故诸多,不想连累你才不带你,有错吗?]

[那你从鬼门关离开后怎么不来找我!]系统气愤:[一年,整整一年啊,你知道我这一年是怎么过的吗?!]

[怎么过的。]

[……]系统沉默,系统心虚。

说老实话,跟着裴子烨其实还蛮有趣的,一天到晚看着裴子烨骂人,那不是一般的爽快。

系统:[我不管,我就是要跟着你玩儿。]

连星茗:[我给了你一年的时间去见识其他壮丽风景,见识完了也还要在我旁边吗?]

系统理所当然道:[废话。]

连星茗叹气:[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你容身的玉佩上还有白羿的刻字呢,我可舍不得把它送给别人。]他半个字不提舍不得系统,将系统逗得七窍生烟,才笑道:[不过你若是跟着我,偶尔便需要自觉地封闭感官,不看也不听。]

[为啥?]

系统的询问声刚落下,傅寄秋便已经御剑抵达,落地后上前几步。

连星茗高兴跑过去,一把搂住傅寄秋,在人怀中仰头笑道:“好快!辛苦师兄了。”

傅寄秋揉了揉他的后腰,说:“急着想见你,又怕你一个人会出什么意外。”

疼!连星茗面色微变缩了下,这个动作是下意识的,不是十分明显。可傅寄秋是如何心细之人,立即发觉,微愣后眉头紧皱,抿唇道:“是我的错,下次不会再这样不知节制了。”

连星茗则是耸肩,笑道:“无所谓啊,人生得意须尽欢。”

[……]

系统秒懂:[我知道为啥了。]

它火速封闭了视听,任凭连星茗在心里头如何试探性呼唤,都不吱一声。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就受不了了。”连星茗在心里摇了摇头,牵着傅寄秋走到大树下。他们现在身处与连云城外那片密林之中,也就是曾经孩童们走失的树洞之前。

许愿树。

当年傅寄秋挂上去的木牌悬在最上方,找的时候也很好找,轻易便取了下来。

“为何会突然想起来此地?”傅寄秋问他。

树还是那棵树,就连上方悬挂的木牌数量好像都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一年过去,连星茗与当初的心境已截然不同,他特地选了今天这么一个阳光大好的日子,摘下了自己曾经许过的愿。

他没有回答,只是

() 走到河边。

护城河边是一条能容纳一条马车通过的管道,曾经白羿无数次来回徘徊,经年寻不到解脱之法。连星茗垂眼盯着手中的木牌许久,探出伤疤交错的指尖,轻轻抚摸过上面的字。

指下触感凹凸不平,像他的前半生一样坎坷。

一瞬间,脑海里仿佛浮现出许多人的面孔。

譬如皇姐从宽袖中取出一块包着糖纸的马奶糖糕,笑着同他说今日见到了一只鸟雀上高枝,那只鸟雀羽毛好靓丽,像星星一样漂亮。

父皇将年幼的他举在肩头,带着他大笑从皇宫的长道上跑过,母后在后方紧张追着,叫他们小心别摔了。

曙曙害怕缩在能食用数月有余的粮食里,小脸紧张又故作镇定,

“皇兄,我等你回来。()”

每逢年关,鞭炮与烟花齐鸣,热热闹闹,白羿便会从镇远侯府进宫,带着许多民间有趣的玩意儿,又暗示让他分给皇姐一半。

春暖花开,来年相聚。

他们不会再相聚。

这条人生的路很漫长,离别前的最后一面总是发生在一个平常的午后,直到很多年以后蓦然回首才迟来发觉,那一面就是永别。

——我想念他们。

连星茗将指腹从心愿牌上的字上挪开,弯身向前倾,将木牌送到了水中。这是他一辈子可望而不可即的夙愿,河流由西向东奔腾不息,心愿牌也悠悠荡荡悬浮在水面之上,一路东行随流水飘走,距离连云城越来越远。

“我经常在想修仙修的是什么,很小的时候,我以为是坚守本心,方能目下无尘,修为日进千里。我才发现我想岔了,这世上的很多修仙者都同我一样,都想岔了,才走上了岔路。?()『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连星茗看着河面,声音轻轻的。

修仙修的是什么?

他看着顺流远去的木牌,良久收回视线——

忍将夙愿,付诸东流。

他们顺着来时的路走出了密林,今天果然是个好日子,晴空万里。他们放弃了修仙者常用的法器,选择如同凡人一般步行,半个时辰后,连星茗腿走酸了,问:“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傅寄秋看过来,仿佛微微诧异。

“不是你在带路?”

连星茗:“……”

连星茗“噗”一下子笑出声,声调不自觉扬起道:“我以为是你在带路!”

天下之大,好像去哪儿都可以。傅寄秋看出连星茗走累了,取出绛河踏上,又十分顺手又熟练地将连星茗捞上剑,说话时声音响在连星茗的耳廓斜上方,磁性又好听。

“你想去哪里?”

连星茗想了想,说:“除了那里,哪儿都能去。”

傅寄秋“嗯”了一声,应该是没听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垂了下眼睫,“那里是哪里?”

连星茗缩着脑袋,闷不吭声。

剑已起,暖洋洋的风在身边游动,明媚的阳光近在咫尺,抬手就能攥住。傅寄秋又问了一遍“哪里”,一直到问第二遍时,他才察觉怀中人在抖动,笑到都有些站不稳。

又扯着他的领子将他扯下来,大笑着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亲。

“自然是……床上。”

——全书完。

作者:惭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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