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喝汤有用,赶紧接过汤就一口闷,然后……然后就全部喷了出去。
我的妈呀!
这是什么见鬼的野菜汤,又苦又涩,还带着酸臭气,他严重怀疑做这汤的水是水生大叔的洗脚水。
“陈……陈同志!”
就在陈向东打算发火时,水生大叔一家三口却眼带责怪地看着他,就跟他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样,被三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看着,陈向东突然就觉得心虚极了,别着咳嗽,艰难问道:“怎……怎么了?”
“陈同志,你怎么能浪费粮食,你知道粮食多难得嘛!”
水生大叔的脸上出现了悲色,他责怪陈向东的同时眼里除了满满的痛惜,还有震惊、不满,更多的是不解。
不解陈向东为什么会把救命的粮食吐了。
而他两个儿子已经默默把陈向东刚刚掉在地上的碗捡了起来,用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角擦了擦沾到泥的碗,然后把还能看出形的野菜捡回来用水冲了冲,又扔进了锅里。
穷苦人家,食物可浪费不起。
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回想起野菜味道的陈向东再也控制不住胃里恶心上窜的气息,冲出茅屋对着一片旱地就吐了起来。
他妈的到底给他吃的啥!
那是人吃的吗?
吐出来的菜居然冲冲又扔回锅里,还有擦碗的衣角,这一刻陈向东深深感觉到了来自水生大叔一家的恶意,这哪里是人吃的东西哟。
就在陈向东怀疑这是苏蔓青对自己的报复时,水生大叔的声音从他身后幽幽的响起,“陈同志,别吐,都是粮食,别浪费。”
说完顾不得陈向东是土改队的队长,直接伸出黝黑中带着泥的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刚刚吐了一半的秽物就这么卡在了陈向东的嘴里,最终为了呼吸,被迫又咽了回去。
陈向东恶心得直翻白眼。
“陈同志,这才对吗,粮食可是不能浪费的,我们家每天能有一顿野菜吃就很满足了,这样的野菜我们吃了几十年,口感虽不好,但能活命,你可别嫌弃,你不是说要来感受我们老百姓的生活吗,这就是最真实的情况。”
陈向东来水生大叔家时为了给自己正形象,叭叭叭地宣传了一波国家对人民群众的政策,被早就听进心的水生大叔此时用来狠堵陈向东的嘴。
被死死捂住嘴的陈向东急怒攻心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这辈子他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折磨。
太可怕了。
跟着陈向东来水生大叔家住的还有另一个队员,此时这个队员已经震惊到了麻木。
他是穷苦人家出生,也吃过水生大叔一家的苦,对于硬饼子跟苦野菜都能接受,那野菜就是这个味,他们老家也有,也吃了不少年,他不能理解的是陈向东的反应。
这哪像一个口口声声说自己也是穷苦出生吃过很多野菜的无产阶级人员。
“这……咋……咋还晕了?”
发现陈向东晕过去,不想浪费粮食的水生大叔一脸不知所措,他刚刚只是心急陈同志吐出来的粮食,真不是有意把人弄晕的。
无措的他把目光看向了周军,“周……周同志,我真不是有意的,我……”
“大叔,没事,是陈同志体弱,跟你没关系,你看看今天晚上我们住哪,我把他扶过去躺躺。”周军非常通情达理没给水生大叔增加压力。
“你们晚上住这屋。”
水生大叔帮着周军搀扶着陈向东进了自己屋,解释道:“这屋是我们睡觉的屋,平时一半睡觉一半堆点杂物,刚刚我们已经尽量把杂物靠炕尾堆,不会碍着你们睡觉,你们晚上睡炕上。”
“大叔,你跟两个孩子住哪?”
周军担心地看向水生大叔。
大叔家的条件他们都看在眼里,除了家徒四壁,三间茅草屋一间是茅厕,一间卧室,一间既当厅堂又做厨房,如果他跟陈向东占了主人家睡觉的房间,估计父子三人可就真没地睡了。
听到周军这么问,水生大叔脸上闪过一丝红润,不好意思道:“天热了,我们打地铺睡就可以。”
“不行,大叔,你老人家怎么能睡地铺,这样,你跟陈向东同志睡屋里,我跟两个孩子睡地铺。”要不是顾及陈向东是组长,周军都打算让对方跟自己一起睡地铺。
“周……周同志,这怎么使得,不行,不行,你们睡床,我们睡地铺就可以了。”水生大叔领了粮食补贴,怎么好意思让两个‘客人’睡地铺。
“大叔,没事,我也是穷苦人家出身,我家条件不比你家好,也经常睡地铺,你放心,我身体壮,睡地铺没事的,还是你跟陈同志睡床。”
“这……不好吧。”
水生大叔有点心动,他腰不好,睡地铺会加重疼痛。
“大叔,就这么办,不争了,我跟两个孩子睡地铺,你跟陈同志睡床。”周平看出水生大叔腰不好,更不可能让对方睡地铺。
“好吧,谢谢周同志。”
水生大叔对周平露出纯朴的笑容,他两个孩子也笑得一脸憨厚。
陈向东这边过得生不如死,张延跟其他土改工作队的队员却比他们好太多。
既然是苏家庄最穷苦的人家,几家房子肯定都一样,都是茅草屋,躺在床上都能看见天光那种,所以张延他们安排的老乡家就赶紧帮忙糊墙,加盖房顶,一通忙活下来,也吃上了迟来的午餐。
这午餐可比水生大叔家的好了无数倍。
虽说也是硬饼子就咸菜或者野菜,但这几家家里都有主妇,再艰难的日子主妇们都能去掉野菜的苦涩味,饼子也不会干硬得下不了口。
对于这一切,张延这些土改队员非常满意。
晚上,苏蔓青一家美美睡了个好觉,但醒来的陈向东却气得差点吐血,水生大叔一家人的脚太臭了,臭得像腌了十年的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