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倒是让凌云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瞧着手里的断墨,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正想起身去拿根新的, 却听门上轻轻地响了两声,略停片刻,又响了一声。
是小鱼带人过来了?她什么时辰学会这么斯文地敲门了?
凌云心头疑惑,到底还是扬声说了句“进来”;却听木门吱扭一响, 门帘挑处,露出的竟是何潘仁修长的身影。
大约是刚刚梳洗沐浴过,他只穿了一身家常的白色衣袍,长发也是随意束起,看去却比平日愈显风流清雅,在灯光之下,眉目更是俊美得难描难画。凌云不由呆了一下,这才疑惑道:“何公子?”
何潘仁微笑着向她欠了欠身:“三娘可是在等着小鱼姑娘带人过来?在下冒昧登门,正是想听听那盗匪说出路上的情形,也好早做准备。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凌云心头微震:她跟众人说得轻松笃定,心里却不敢有丝毫放松,让小鱼带那匪首过来,就是要让他把驿路上的各家盗匪都分说清楚,将来才好见招拆招。这份心思,小鱼她们都没有察觉,却被何潘仁一眼给瞧破了,他的眼力当真过人!如今找上门来,想必也是瞧出了情形不对,想早些做个决断吧?
抬头看着何潘仁,凌云索性也是笑了笑:“何公子有心了,此事我并未打算瞒着大家,尤其是公子……”
何潘仁笑着接下了她的话:“那是自然。娘子只是觉得我等都奔波劳累了一天,想让我等早些歇息而已。娘子一片好心,在下原该领情。只是我这人生来性急,有些事若不弄个明白,只怕觉都睡不好,也只能厚颜前来打扰了。”
凌云一时竟是无言以对——她想说的,想问的,都被何潘仁抢着说完了,还能说些什么呢?当下只能点头道了声:“公子客气了,请坐。”
何潘仁一撩衣袍在凌云对面坐了下来,瞧见案几上铺开的纸笔,他便笑道:“三娘可是想记下那匪首的话?在下写写画画还算在行,三娘若信得过我,待会儿就由我来代劳如何?”说完便笑微微地看向了凌云。
也不知是不是烛火的缘故,凌云只觉得何潘仁的笑容跟往日又有了些不同:眉梢眼角都分外柔和不说,眼神更是专注无比,仿佛瞧着的是世上最要紧的东西。他这是什么意思?凌云心头疑惑,想了想才恍然大悟:他急着过来,是担心路上的风险,如今又这么急着对自己示好,自然是担心自己会对他不利了!
看着何潘仁温柔的笑容,凌云差点没叹出一口气来:“何公子不必如此!一路同行至此,我等已是受益良多,无论前路如何,我都绝不会欺瞒公子,更不会逼迫公子。公子若有什么打算,但说无妨,若有可以效劳之处,我定当尽力。”
何潘仁的笑脸顿时僵住了。他原是特意打扮了一番才过来的,一言一笑更是在心里反复推敲过,没想到落在凌云的眼里,居然被领会成了害怕和试探!她这是什么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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