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一直都注意着他的神色,此时见他目光清明,神色决绝,点头道:“你说。”
赵大又用力咬了咬牙,沉声道:“我母亲有遗言,要让我们兄弟改姓,跟赵家一刀两断。我们兄弟虽是不孝,却也不敢违逆了母亲的遗命,从今日起,我们便不再姓赵,也不必再为那赵家老妇披麻戴孝,还求娘子成全!”
这话一出,众人都大吃一惊,就连一直没敢搭话的赵五叔都猛地抬起了头。这改姓出族可不是小事,尤其是还找主家赐姓,不肯再为祖母服丧,这便是恨透了他们所有的人,再不认祖宗家族的意思。赵二也惊得抬头叫了句“阿兄”,但看着赵大的脸色,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
柴绍原是觉得赵大已经想通了,听到这句不由眉头紧皱:原来这赵大并不是已经想通了,而是钻进了更深的死胡同里。他愿意卖身为奴倒也不算什么,但因为母亲自尽,就这么仇恨祖母,仇恨家族,却也太过大逆不道了,传出去像什么话?
见赵大目不转睛地看着凌云,眼里全是求恳之意。他忍不住冷冷地哼了一声:“赵大,你母亲不过是说了句气话而已,算什么遗命?你祖母纵然糊涂,却到底是你母亲的长辈,更是你们的长辈,如今她已经去世,你们身为儿孙的,总不能如此不孝。今日我只当你是伤心得糊涂了,这样的话,以后且不必再提!”
此时赵家村里来帮忙办后事的人也都听到了动静,渐渐围了过来。听到柴绍的话,自是人人点头,有人忍不住便道:“大郎,这话当真不能乱说。”“正是,死者为大,你祖母都已经死了,你们兄弟又何必再置这个气?”
赵大脸色愈发难看,往四周望了一眼,咬着牙根冷笑道:“你们知道什么!”
柴绍脸色不由一沉,这赵大当真是走火入魔了。见凌云看着赵大,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忍不住低声道:“此事太过荒唐,你不必理会!”赵大显然是连遭大变,气得糊涂了,只想着绝不能再对不起母亲,却没想过日后他们自己的路,这才会当众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凌云却不能跟着犯糊涂,不然日后传了出去,连她的名声都要受损。毕竟这世上纵有万般道理,都大不过一个孝字。
赵大自然也听到了这话,瞧着沉默不语的凌云,眼里的那点光眼见着一点点地黯淡了下去。突然间,他“哈”地一声笑了出来:“我明白了,什么好好活着!原来我们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做人,以前再怎样做牛做马,都不配痴心妄想能过得好些;以后再怎么恨怎么怨,也要装作若无其事,不配痴心妄想能活得像个人样!至于你们,你们自然什么都不必去做,又要包庇这些凶手帮凶,又要我们来做这孝子贤孙,总归到了最后,总是你们有理,你们才是好人。也只有你们,才配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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