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觉把大衣脱给宋阮,但她的小腿还是不可避免的露出来一截,所以他车速开得不是很快。
柏油路面潮湿光滑,倒影着五光十色。
流光溢彩。
他们的摩托车大概是第一辆没有激情的雅马哈,驮着他们走马观花。
宋阮困得迷迷糊糊,靠在他后背一会儿醒,一会儿睡,混沌的思绪闪过很多场景。
经历过的,幻想过的,即将发生的。
她不到六岁就被送到了市里,宋元迪留在县里工作赚钱,她被扔到全托班。
鸡鸭同笼,多大的孩子都有,什么样的人都有。
那所贵族小学,被扔到全托班的小孩大多都是因为父母忙于生意。
他们一个共同点,就是家境优越。
小孩子或许生来是一张白纸,但成长环境的渲染,错误的价值诱导,往往会让孩童变成最恶毒的人。
当时有一个高年级的小男孩,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宋阮的来历,就开始嘲笑宋阮是从县里来的土老帽。
宋阮从小就不太爱说话,也没想过要主动迎合讨好他们。
她不搭理他,他就变本加厉,开始联合低年级的男男女女背地里捉弄她,搞小动作。
让同房间的女生往她枕头里吐口香糖,让她同班的男生往她背后贴小纸条。
他们觉得怎么有趣就怎么来。
全托班的阿姨发现了说教几句,又呼朋唤友去打麻将。
毕竟这些孩子的爸妈,她惹不起,还指望着抱他们大腿。
宋阮是个从小没妈的孩子,这些小伎俩她只觉得烦,但能受住。
那时候她甚至不会去想,自己为什么要受着,凭什么不能反抗。
她没有回应,久而久之,那些人觉得无趣。
为首的那个坏男生又不知道从哪里听来宋阮有妈生,没妈养,爸爸是个暴利、没有职业道德的钢琴教师。
他在学校散播谣言,说宋阮有先天疾病,所以一出生她妈就不要她了,现在她爸也千方百计的把她甩出去。
纯良的小学生,喜欢以病毒体命名自己讨厌的人。
他们说,宋阮就是个病原,谁碰了她,谁就要去九院。
九院是精神病院。
呼啦啦的一群小矮子,危言耸听,每次路过宋阮都要先刻意靠近一下,然后再用最夸张的动作和表情远离。
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壮烈和劫后余生的沾沾自喜。
沉觉跨坐在车背上,修长的双腿微屈都还能着地。
听完她说,脸色阴沉。
“那男的叫什么名字?”
宋阮歪了歪脑袋,是真的记不起来了。
她几乎过了六年这样的校园生活,但那个作为始作俑者的男生,第二年就从小学毕业了。
可他走了又有什么用。
他们的游戏一旦开始,就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
“你猜后来怎么着?”
“五年级的时候,我把那几个人传我有梅毒的女生推下厕所坑了。”
“就那种一整条的厕所,没有门的,积攒一轮才自动冲水。我算的时机可准了,把她们推下去后,水立马哗啦啦地冲了她们一脚屎。”
她的语气还挺得意。
被欺负了五年才知道反击,这真的是宋阮吗?
“虽然后来我被请家长,之后又被她们找的社会混混拖进巷子揍了一顿,但她们身上的屎味一个礼拜都没散,我觉得我不亏。”
“你怎么不说话?”
宋阮往前凑了凑,下巴抵在他坚实的肩膀上。
沉觉想杀人,一肚子火想冲她发,却更心疼。
甚至有点不敢想象她三言两语挑出来说的这些事之外,她还经历过什么。
“宋阮你有病。”
有病才会任由那帮畜生欺负。
宋阮怔了怔。
笑了,没说话。
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她有病。
不然她平时不言不语,怎么会突然做出这么过激的行径,被请到办公室接受教育的时候一点都不害怕,也不慌张。
宋元迪就是那时候带她去看病的。
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心理,大概是怕她能干出更疯狂的事,他还得给她擦屁股吧。
十一岁,或许更早,她就患有重度抑郁。
这是当时医生给出的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