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授意罗呈再去贺家威胁戋戋一番,不过不要吓着她,把她哄出来见自己就好。若她敢不来,就把她的表兄沈舟颐下大狱。
想起她又害怕又可爱的冰雪面容,晋惕不由自主地现出宠溺的笑容,心下急切,盼着快快将她揽到自己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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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惕给沈舟颐的期限是三日,命他三日之内离开临稽,去哪都好,只要远离戋戋的视线。其实即便无此勒令,沈舟颐在临稽也停留不久。
邱济楚看中了一批蝉形夜明玉石,为北方民族柔羌所特产,近来常被豪贵高价收藏。若沈舟颐的手臂未受伤,两人原本打算启程奔柔羌的。
如今沈舟颐虽骨伤未痊,却也得照旧往柔羌去。魏世子动动手腕,临稽几乎已无他的容身之地。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贺家考虑,暂时出去避避风头都是唯一的良策。
戋戋为沈舟颐绣了一双毛护膝,柔羌远在风雪凛冽的北地,不比临稽水暖鸭肥,护膝是大大有用处的。
“舟颐哥哥此去,何时才能回来?”
沈舟颐正自套马,回头见少女甜净的脸蛋,问:“戋戋盼着我回来么?”
戋戋深深点头,近身过来,替他整理整理披风和斗篷。
“都是我不好,否则哥哥也不用被逼着去北地了。”
她鬓角叮当作响的流苏垂在他斗篷上,眸中有薄薄的湿雾,尽是真诚之意,“我很对不起哥哥,哥哥一定要早些回来。否则我出嫁了,都见不到哥哥最后一面。”
沈舟颐微有所感,忽然握住她兰花似的嫩手,低声道:“戋戋妹妹能否答应我,不要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出嫁?”
戋戋迟疑道,“祖母正在四处给我寻婚事,怕不是我能做主的。若舟颐哥哥走太久,恐怕……”
沈舟颐打断道:“咱们不是约好,我亲自给你送嫁么。你不等我,我如何为你添嫁妆?”
戋戋似喜非喜,娇靥点点,“那好,我尽量等着舟颐哥哥回来。只盼哥哥别在北地遇上什么新的佳人,忘怀戋戋就好。”
沈舟颐摇头:“不会的,念兹在兹,无时敢忘。”
贺老太君等人也出门相送,虽前日刚与沈舟颐生了嫌隙,但贺家和沈家终究已合并为一家,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须得同舟共济。沈舟颐与众位长辈辞别后,上了备好的马车。他手臂有伤,并不能像邱济楚那样骑马。
邱济楚雄踞于马鞍之上,见未婚妻贺若雪正恋恋不舍地凝望着他,不禁心如刀割。顿了顿,终究抛开儿女私情远去了。
残阳如血,天边是萧瑟的火烧云。
人影渐行渐远,不多时已化为小小的黑点。
……
沈舟颐走后,贺家重新又陷入缺钱少粮的窘境之中。
依晋惕那冷厉不容情的性子,一旦下手就没有轻的,既发落了沈舟颐去,也许这辈子都不让他再回来。贺老太君以往那样辛苦地巴结沈舟颐,都属徒劳了。
戋戋怨晋惕的独断专行,这两日连他的名字也不提。
清霜为晋惕说话,“您也别怪世子做恶人,沈公子明知您和世子的关系,却还和您走得那么近,世子能不醋海翻波么?说句不好听的,沈公子此番受伤,都是活该。”
戋戋冷硬地说:“我与沈舟颐没有关系,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她语声虽轻,心意却坚,那眉眼中藏着与她这般稚气年龄不相称的深思熟虑,复杂得叫清霜看不懂。
清霜是半路服侍戋戋的,于她的许多过往也不甚清楚,总觉得她对贺家人的态度时亲时疏,有不可言说的秘密似的。
清霜试探地问:“小姐,您心中放不下世子爷,却又亲亲近近地给沈公子缝护膝。奴婢斗胆问一句……您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戋戋沉默,面色隐晦。
过了好半晌,才听她淡淡讲:“平平安安嫁个好夫婿,衣食无忧过完这一生罢了。”
清霜不懂,小姐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即便贺家现在不景气,平平安安、衣食无忧地庇护她总是没问题的。至于夫婿,老太君自会为她谋划妥当……她所言的如何能算个愿望呢?
很快戋戋收到魏王府罗呈送来的口信,晋惕约她往十八桥边上的烂柯溪相见。
午牌过后烂柯街有花灯会,人群熙熙攘攘,会很热闹。晋惕保证不会动她,但若她敢不来,他就直接派兵围了贺家。
戋戋叹息,情知躲不过去,也便做好了和晋惕会面的准备。她还是不打算提前告诉贺老太君和吴暖笙她们,以免横生担忧。但她告诉桃夭院一位年老嬷嬷,若两个时辰她还不归家,就定然是出意外了,立即让老太君报官。
虽然,若晋惕如上次那般铁了心要将她掳走,报官也没用。
戋戋另外在衣袖中藏匿了一把小剪刀,刀刃甚为锋利。一来是出于自保的考虑,二来……万一能有机会划开晋惕肩头的衣衫,那么晋惕到底是不是梦中人就一目了然了。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戋戋穿戴好斗篷和面纱齐整,和清霜出门去。
正如晋惕所说,今日.烂柯溪边办花灯会,桨声灯影,披挂锦绮,盛况非凡。戋戋略略宁定,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晋惕自不敢明目张胆地怎么样。
十八桥下的大槐树旁,晋惕已等候她良久。
他同样也没多带人,只有随侍罗呈守在远处。一袭暗色金纹袍,肩宽腰窄,金昭玉粹,卓然于人群中,矜贵得难以逼近。剑眉墨瞳,唇线锋利如刀,面容上带着他固有的倨傲。
戋戋呼吸微重,犹豫片刻,缓缓从桥头上下来。
两人本是亲密无间的恋人,隔阂了多日之后,相见满是尴尬。
戋戋掀眸去瞧他,他那双阴鸷冷酷的眼睛也正自定格在她身上。
“你……”
两人同时开口。
戋戋郁然,垂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