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峻只当是郑方有些话不好当着谢霁庭的面说,便打发了谢霁庭回后厨。
紧接着,郑方凑到他耳边,绘声绘色地把上午发生在桃原食肆厨房的事讲述了一遍。
韩峻越听越震惊,一个京城来的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怎么可能会说出那些话来?
难道他真的误会他了?他之前说不敢对何春桃有任何妄想,其实是真的,因为,他其实好男风,喜欢焦屠户那种健壮魁梧形的?
韩峻一时起了满身鸡皮疙瘩,桌上的饭菜再美味,他也没有胃口继续吃了。
这时,何春桃来到前厅,见韩峻放了筷子,犹豫了下,还是走上前,厚着脸皮开口道:“韩将军,是这样的,我店里的伙计,小谢,明儿就得去采石场服苦役了,但是他这身板吧,太柔弱了些,怕是根本熬不下来。他要是倒下了,我这店里少个伙计是小事,我借他的银子也得打水漂。您看看,能不能帮忙给他分配个文职差役啥的?”
韩峻刚听完谢霁庭上午的惊人事迹,何春桃就过来帮谢霁庭求情,听到她说谢霁庭身板柔弱,他忍不住想,这谢霁庭身板柔弱还敢公然调戏体形魁梧的屠户刽子手,他现在还活着,实属命大。
何春桃见韩峻没说话,恰好谢霁庭也来了前厅,便朝他招了招手道:“小谢,快过来,好好跟韩将军求求情,让韩将军帮忙给你重新分配个轻松些的差役。”
谢霁庭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帮他求情,但还是听命地走上前。
韩峻一看到谢霁庭走近,便浑身不舒服,论魁梧健壮,他可不比焦屠户差多少,他当即道:“嫂子既张了口,那便让他到仓库做攒典吧。军营近来准备仔细清查一番,仓库也要重新清查一遍,正好缺人手,可以每天早上去服半日差役,中午再赶回来,便不耽误跑堂了。”
何春桃听了心下一喜,这样一来她就不用重新招伙计了,当即感谢道:“多谢韩将军通融,我正愁上哪儿招个临时伙计呢。”
说完又看向站在一步之外的谢霁庭道:“小谢,还不快过来谢谢韩将军?”
韩峻眼看谢霁庭要上前一步到他跟前来,当即站起身来,说:“嫂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他转身就走,不给谢霁庭丝毫靠近的机会。
可怜郑方一口饭都没吃上,赶紧抓了大鸡腿匆匆跟了上去。
何春桃见韩峻举止反常,好似谢霁庭是什么洪水猛兽,心下觉得奇怪,便让谢霁庭收拾桌子,自己则出去打听打听。
谢霁庭收拾完桌上的碗碟,正擦桌子呢,就见掌柜的回来了,脸色还极其怪异,若是把她脸上的情绪比作颜色,那她此刻,无疑是打翻了大染缸。
“发生何事了?”谢霁庭问。
何春桃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她刚才出去打听了一圈,才知谢霁庭如今在镇上是彻底名声大噪了。
什么出卖色相卖身救妹、大义灭亲心肠狠辣都是轻的,竟还有说他好男风喜欢魁梧汉子的,而且话传得极为难听,简直是不堪入耳!
“你可知,你现在在外面是什么风评?”何春桃咬了咬唇问。
谢霁庭看她这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再联想到刚才韩峻的反应,不难猜出自己在外面是何风评。
但,他上午既然说了那些话,便早已预料到了会有什么后果。
“清者自清。”他淡声说完,继续低头擦桌子。
好一个清者自清!既然他自己都无所谓,那她就更不必管了。他声名越狼藉,她越解恨才对。
不过,看到他那半边馒头脸,何春桃多少有些心虚,她刚才出去打听,才从李红杏嘴里得知,昨晚她醉酒后扇了他一巴掌。所以他脸上那伤,不是螺祖娘娘看他不顺眼,而是她的杰作。
何春桃于是回了后院,陪小安玩耍了一会儿,谁知又从小安口中得知,昨晚谢霁庭送她回屋后,她把他误当成赵大原又扇了他一巴掌。
这加起来扇了两巴掌,她手劲儿又大,难怪他左脸肿成那样。
不过,既然他自己没提,她自然也假作无事发生。
许是昨晚醉得狠了,这会儿精神有些不济,便回屋睡了个午觉。
待睡完午觉起来,再见到谢霁庭时,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花了眼,谁知揉完再看,才发现自己没有看错,他现在不止是左脸肿得像馒头,右脸竟也红肿起来。
何春桃一时陷入自我怀疑,问一旁的小安:“你娘我、中午没喝酒吧?”
小安吃吃一笑道:“娘,您没喝酒,也没有打谢叔叔。谢叔叔右脸上的伤是被甄婶婶贾伯伯打架误伤的。”
何春桃瞬间松了口气,她就说她不至于记忆错乱到这个地步,连中午喝没喝酒都不记得了。
细问之下,才知米铺的贾老板和醋铺的甄老板今天下午又打了一架,而打架的原因竟只是因为一颗石榴。
事情的起源是这样的,甄老板后院种着一棵老石榴树,这棵石榴树长得极为茂盛,以至于有一半树丫伸到了贾老板的院里。
这棵石榴树有些年头了,砍掉着实可惜。两人便约定,以院墙为界线,哪边结的果子就归哪家。
偏偏今日午后,突然刮了一阵狂风,把甄老板这边的一颗石榴刮到了贾老板的院子里。
甄老板找贾老板要回石榴,贾老板却说,既然掉到了他院子里,便归他了。再说了,谁能证明那颗石榴是长在她那边的?
两人大吵一通,谁也说服不了谁,便想到了昨日破了偷酒案并且大义灭亲的谢霁庭,于是把他找过来帮忙评理。
谢霁庭过去之前,全然不知道两人竟是因为一颗石榴而争论不休,更不明白一颗石榴有什么值得争的。
于是,本着公平公正和气生财的原则,谢霁庭提议将石榴一分为二,两人一人一半。
两人自是不愿,当场又吵了一通,别说一分为二了,就是让一粒石榴籽儿都绝无可能。
谢霁庭听完两人的争论,想了想,只好让甄老板拿出那颗石榴是长在她院里的证据,不然这颗石榴就只能归贾老板了。
石榴都掉下来了,甄老板如何拿得出证据,当即怀疑谢霁庭和贾老板两人是串通好了的,大骂他二人沆瀣一气一丘之貉。
贾老板不甘被骂,当即骂了回去。
两人这一对骂,越骂越上火,骂到最后竟直接动起手来了。
谢霁庭调解不成,反倒让两人打起来了,不得不上前劝架,这才被误伤了右脸。
何春桃听完,看了眼谢霁庭右脸上的伤,啧,比她打他那两巴掌还重些,便道:“甄贾两位老板隔三差五便要吵上一架,大家都见怪不怪了,连老厢长都懒得管他们的闲事,你倒好,巴巴地跑过去多管闲事,活该被打!”
谢霁庭有些失神,他还是想不明白,一颗石榴而已,何至于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