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他再次道了谢,带着银子和鸡汤离开。
何春桃看着他吃剩的空盘,心想:他从前那臭毛病,果然就是个富贵病!现在沦落成流人,还不是和寻常人一样,吃肉吃得极香。
傍晚,送走最后一波食客后,何春桃让巧秀帮忙照看下小安,自己则挎着个篮子往双坪村去了。
篮子里装了些补品,还有些谢馨如幼时喜欢吃的蜜饯糕点之类,她去双坪村自然也是为了去看望谢馨如。
之前她不知道谢馨如流放至此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谢馨如又重病在身,她自然得去看望一下,不然她自己良心上都过不去。
到了双坪村,一路打听,终于来到谢家兄妹的住处,竟是山脚下的几间草屋。
她站在篱笆外朝里喊了两声,很快,谢霁庭匆匆忙忙从厨房出来了,脸上还沾了些烟灰,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只快步过来打开篱笆门,笑着将她迎了进去。
何春桃跟着他进了左边侧屋,见谢馨如一脸病容地昏睡在床上,巴掌大的脸一点血色都没有,显然是病得不轻。
又见她虽然跟小时候长得有些变了,但依旧还是能看出些幼时的影子。便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几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
站在她身后的谢霁庭闻言看了看她的侧脸,心想:她又何尝不是,四年不见,变了许多。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今日借了银子,还会过来探望,因而很是惊喜。虽然他心里清楚,她来这儿只是来看望馨如的。但,只要他和她之间的关系能够缓和些,哪怕只是一点点,他心里也是高兴的。
何春桃伸手探了探谢馨如的额头,见还有些热,便问谢霁庭:“陈老大夫来看过了吗?怎么说?”
“看过了,也施了针,开了药,说要每日服药,再辅以针灸治疗,才能根治。药我那会儿买回来,已经煎上了,应该快熬好了,等馨如待会儿醒来,我就端来给她喝。”谢霁庭答。
何春桃点了点头,谢馨如才流放过来没几日,便病成这样,多半还是流放的路上吃了许多苦。
论理,罪臣女眷应当没入教坊司的,谢霁庭却让她女扮男装随他一起流放过来,想必没少打点花费,难怪现下困顿至此。
他虽然伪善狠毒,对他这个妹妹倒还算爱护。不然,一个女孩子,落到教坊司那种地方,当真是生死不如。
为了给谢馨如治病,他今日甚至不惜来向她低头借银子,对他这样自尊大过一切的文人贵公子,已是难得了。
毕竟这世道,多的是为了换一口吃的就卖妻卖女的,寻常人家的女子,若生了重病,多半是舍不得花那么多银钱治病买药的,能不能活,都是听天由命。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正在心下感慨着,就见谢馨如缓缓睁开了眼睛,她一看到她,眼睛里先是惊讶和不敢置信,随即是满眼惊喜和感动。
“春桃姐姐,你来看我了,我不是在做梦吧?”谢馨如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出被褥,想要摸一摸,看看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
何春桃没想到谢馨如还记得她,还张口便管她叫姐姐。她连忙握住她的手,拍了拍道:“是我,听说你生病了,我过来看看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我听大哥说了,是你借了他银子,他才有钱给我买药。谢谢你春桃姐,我还以为,还以为……”
谢霁庭见她二人聊着天,便默默退了出去,去厨房看看药煎好了没。
何春桃见谢馨如话说到一半,便问:“还以为什么?”
“还以为,还以为春桃姐你讨厌谢家,连带着也一起讨厌我了呢。”谢馨如有些委屈道。
何春桃怔了下,连忙安抚道:“都大姑娘了,说话怎么还这么孩子气?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我要是早知道你也流放过来了,一定早就过来看你了。你也是,既然知道我在镇上,怎么没去镇上找我?”
“我是怕,怕你会像赶我二哥一样把我也赶出去。”谢馨如小声答。
“你二哥那是活该!你就不一样了,只要你去,我一定好酒好菜招待你。”何春桃好笑道。
谢馨如一时感动得流了泪:“那等我病好后,一定常去找你。春桃姐姐,你是不知道,自从谢家出了事,所有的人,就都变了,只有春桃姐你,还对我这么好!”
何春桃默了下,问:“谢家,怎么就突然出事了?”
谢馨如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一夜之间,一切就都变了。爹爹死在了狱里,母亲也随之而去,姑母和四表哥也都死了。谢家如今,只剩我们兄妹三人了。”
虽然何春桃对当年不听解释就下令杖责她的国公夫人心有怨恨,但听说她死了,心里却并没有十分畅快的感觉。大抵是这种家破人亡的惨事,听了总会让人心有戚戚吧。
不过,唯一庆幸的是,师父当年被国公夫人送回了昌州老宅,有儿孙在身边奉养,应该不会受到太多波及。
“既然已经到了这儿,就凡事朝前看,养好身体,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何春桃安抚道。
“嗯,春桃姐姐说得对,我会尽快养好身体的。”谢馨如点点头道。
两人说话间,谢霁庭端了药过来,何春桃从他手中接过药,亲手喂给谢馨如喝了,又从篮子里翻出蜜饯喂了她两颗。
“春桃姐姐做的蜜饯,还是这么好吃。”谢馨如甜甜一笑,露出脸颊两道小酒窝。
“只要你喜欢吃,我那儿还有的是。”何春桃豪爽道。
许是药里加了安神的药,谢馨如喝完药没一会儿,就又昏睡过去了。
何春桃不想打扰她休息,就提着篮子从侧屋退了出来。但毕竟是到别人家来做客,不好直接就走,便在堂屋坐了坐。
家里来了客,却实在没什么可以招待,茶水糕点都没有,谢霁庭想了想,去厨房将那会儿陈小萍摘的野果洗了端上来。
“这是山上摘的野果,你尝尝看,好不好吃?”谢霁庭将碟子放到她跟前的桌上。
何春桃见谢霁庭一脸窘迫,显然是羞于以这碟野果待客,尤其这碟子还有好几个缺口,看着便更寒酸了。
出于礼貌,她应该拿一个尝尝的,毕竟这野果洗得还算干净。但,她很怀疑,他一个长在高门大院的,能知道山上哪些野果能吃,哪些野果不能吃吗?
这野果看着倒是红彤彤的,可谁知道有没有毒呢?她活了二十年,可不想最后命丧于一颗野果。
谢霁庭似是猜到了她在担忧什么,解释了句:“这野果是那会儿陈老大夫的孙女儿过来时,去山上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