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完蛋了。
岁杳瞅瞅人群中一名体积最大的炼体宗修士, 对方胳膊上隆起的肌肉能顶别人的大腿粗,可是与头顶盘旋的猎杀者一对比,整个人竟显得娇小了些许。
岁杳隐蔽地分散注意力,继续打量着周围环境,尝试着获取能够利用的一切信息。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高位的某一处,看清其上坐着的身影时, 整个人顿停了一秒。
“……”
“怎么了?”
身边陆枢行敏锐察觉到不对劲, 俯身道:“等会千万保护好自己,待在我身边, 我来对付那些猎鹫。”
现在根本就不是猎鹫的问题。
岁杳神情有些僵硬, 视线隔着一众疯狂叫嚣着的魔修,径直对上那人的目光。
修士正坐在南域魔主的右手边位置,看各方的态度,竟是享有同血煞夫人相似的地位。众所周知魔域民风彪悍, 没有这么多的礼教约束, 多数魔将基本上都东倒西歪地坐在高位, 翘起的腿都要踢到台阶之下的人。然而,那修士却始终保持正襟危坐的姿态,双手五指交叠于身前,垂眼望向底下的混乱。
是千旭。
岁杳在心中骂了一声,虽然他早就跟自己摊牌了,但确实没想到千旭会这么早就暴露身份在人前。
按照他之前的那些荒诞计划来看,千旭应该是更倾向于做一根幕后搅屎棍才是,为什么会明目张胆地出现在魔域?
岁杳磨了磨后槽牙,心道要是早知道他会来,在洞穴里的时候她就也给自己捏一副皮囊了。
万不能让千旭发现陆枢行在这里。
而就在一众仙门弟子愈发紧张的心理中,一名身负铁甲的魔修从高座上站起。众人不禁屏气凝神,提防着他要说什么,却见下一秒,魔将竟是咧开嘴角,朝着下方露出一个堪称惊悚的笑容。
所有人呼吸一窒。
“啊啊啊啊!”
尖锐的惨叫声刹那间响彻在人群,与此同时,禽类特有的翅膀翕动声炸开在头顶!在无人反应过来的瞬息,一名弟子的肩胛骨被锋利爪尖穿透,哀叫着被猛禽抓上了高空!
“救我、救我!!”
另一只猎鹫死死咬住他双腿,弟子的话语堵塞在喉口,整个人从腰部开始生生被撕扯开来。
“……”
触目惊心的一幕终结,只余一大片血雾在空中凝聚,后伴随着细碎脏器一起倾洒下来,落进本就焦褐色的土地中。
在场的弟子大多都年龄尚小,有些甚至连单独的历练任务都没出过,被关押在洞穴里整整五日没有任何希望的经历,再加上如今活生生的同行碎尸在眼前,心态逐渐崩溃。
而血肉的气息更加刺激了空中的猎食者们,遮天蔽日的羽翼笼罩在头顶,加剧了绝望的传递。
岁杳位于人群中央的位置,被仓皇压抑的人潮推搡着后退。
陆枢行死死守在她身侧的位置,提防着猎鹫利爪落下的位置。
然而,当越来越多的弟子被衔着抛上高空,或被撕碎,或被活活摔死,“人群”这个概念的数量减少,他们暴露在外的目标也就增大。
这样下去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那帮魔修们应该是故意想要看他们被痛苦折磨致死,连限制灵气运转的镣铐都没有摘下。弟子们本就缺乏实战经验,如今又修为尽失,更是只能沦为食人鸟的点心。
岁杳皱着眉,活动着手腕上的捆仙锁。修为的限制条件对于她来说相对要宽松一些,因为言灵最主要的是语言本身的力量,而灵气是支撑着“诅咒”运转的附加条件。
她现在能够凭自身念出一些无关痛痒的句子,例如先前的【棍来】,例如现在的【隐匿】,包括刚才念给陆枢行的【发把刀】。
多亏了那把巴掌大的小匕首,使得两人此刻不至于皮开肉绽地喂鸟,然而再多的就无法做到了,时间拖得越久,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小心!”
陆枢行突然从侧后方的位置突进至她身前,掌心寒芒一闪,那作势要向下啄的猛禽顿时抑出一声凄叫。只不过这声音同无数弟子们的惨叫与怒吼混合在一起,显得没有那么引人注意。
此时此刻,陆枢行顶着“严北”的皮囊,右手持握匕首,修士与猎鹫的血混合在一起,浸透了他身上的衣衫。
他站定在岁杳身前,胸膛剧烈起伏着,搏杀的动作间却将后头的人护得严实。
岁杳抬脚狠狠碾碎了一只翅膀断裂猎鹫的脖颈,确保这些狡猾的猎食者不会临死反扑。
她口中反复组合变换语句,想要凭借体内微弱的灵气尝试将手腕上的镣铐去除。
“救我、救……求你!”
一名千机门的弟子同猛禽纠缠在一起,大臂几乎被尖锐的喙嘴贯穿。他惨叫着回头,隐约间望见他们所在的方向,忽的眼睛一亮。
“救救我!”
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弟子生生将破了个大洞的手臂从喙嘴上拔出,连滚带爬地朝着陆枢行左手边扑来。
岁杳眉心抽跳一瞬,口中快速念道:【向左偏移。】
弟子原本结结实实撞上陆枢行的轨迹停顿了一瞬,千钧一发之际,岁杳手提那根细得可怜的木棍,抡圆膀子狠砸在紧追着的猎鹫翅膀上。
“想害人?”
她重重扯了一把栽倒在地的修士,同时,反手将应声折断的木棍尖端捅进猎鹫的腹部,“我先送你去见阎王。”
“等、等等!”
修士连忙双手高举自证清白,“不是的,不是的!谢谢你们救我一命,我、我刚才看见……啊!”
见到同伴的尸体,一时间空中盘旋着的食人鸟们竟是大多调转方向,朝着此处俯冲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