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陆枢行对她说话时,语气与平时的无二,就好像他们现在仍处于宗门的哪一处小径上漫步,而并非正在同密密麻麻的妖魔死斗。
“我想起来了,关于‘清秋之底’,指代的不是河川的最底部,而是一个地方。”
“小时候,府中的小辈们会一起玩一个叫做‘探秘寻宝’的游戏。可因为父亲向来不喜玩闹,即便是玩耍,也只得避开他所在的卿秋阁偷偷地进行。那时候我们起了个类似的暗号,每当说出这个暗号,就是游戏开始的意思……所以‘清秋之底’,指的是,一个藏东西的地方。”
陆枢行整个人的身形已经完全被铺天盖地的攻击术法笼罩,而在疯狂程度甚至有种魔头亲自来也不过如此的、爆裂燃烧的黑火中,他的声音传到岁杳耳边。
“藏东西的地方,不在河川之底,而就在红莹场东南角的尽头,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上。”
“师妹,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以这种方式进行,但我想,一定有其中的道理。”
说罢,在又一次精准拦截下冲向岁杳位置的法术波动之后,陆枢行环顾一圈剩下的魇修,周身沐血如同来自地底的判官。
他面容肃杀,掌心燃起焰火,双手合十从虚空中化出一柄爆裂燃烧的焰刀。
被暴雨撼动的恍然视野中,只能看见那道挺拔背影与无穷无尽嘶吼着扑上来的魇魔们。
“你往前走,这里有我。”
“陆枢行”的背影似是在原地僵停一刻,紧接着,一模一样的声音响起来,只不过语气发生了细微的差别。
——“哪怕这世上的人都死光了,你也给我好好活下去。”
耳边,聂深似是在惊呼着什么,雨声太大,她已经有些分辨不清了。
岁杳恍惚一瞬,脚下却还是按着目前的最佳解法朝红莹场的边缘冲去。
“……”
在这天雨夜,她看见疯狂者胆怯,慈悲者暴怒。
而一切变化,皆因她而起。
第99章 地狱笑话
满地蜿蜒的黑火在暴雨中燃烧着, 豆大水滴无法浇灭那攒动着的火焰。
岁杳在雨与火中奔跑,耳边凛冽狂风呼啸而过。口鼻间涌上一股奇异的腥气,仿佛同时夹杂着冰渣与燃烧过后的焦土气息, 混合着一同往下咽。
“往你左侧方跑!跨过红莹河堤的位置就是雷鸣宗,他们可以帮你!”
聂深吼道:“赶紧通知殷虚界这里发生的事情, 不能让魔修们在秋月宴上动手!”
如此情境下,岁杳也顾不得单向传音那些手段,同样厉声吼道:“我要找一样东西。”
魔头留下的那句暗示,不仅仅是在提示着他们聂家上下人口的尸体被“藏”在红莹场边缘,一定还有什么东西。
就算聂家的命运再过悲惨, 也绝不会打动魔头, 他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只能说明这片土地上还保留着更有价值的东西。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找什么……”
突然,聂深下意识怒吼的话语顿在喉口,他在岁杳身边以高频旋转了几圈,一拍脑袋道:“对,兄长的万象鼎!兄长当初在失去意识之前, 将它给了我用来自保!”
“……”
岁杳偏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聂岚的万象鼎, 聂家传下来的镇宅宝贝,只可交予每一任的家主使用。除了锻造用途, 它最为出名的一样功效便是防御。
无视修为上限的防御, 若不是当时在危急关头聂岚为了救人,持有这样法器的情况下他起码能够在被精心设计的“事故”中存活,而不是像如今那样安详地躺在临时储存空间之中。
岁杳其实隐隐猜到魔头的目标正是为了万象鼎,虽然并不清楚他是怎么得知的消息, 但如今显然也顾不上这么多。
“你确定, 你的身体被那魔修夺了过去吗?”
岁杳道:“你仔细想想, 我们方才在聂家看到的那个‘聂深’,究竟是你的原装身体,还是易容的复刻品?”
“这……”
“如果那魔修夺去的是你的原装身体,那为什么他没有拿到那万象鼎?”
聂深皱了皱眉,“其实恢复记忆之后,我也在奇怪……明明魔修们当时已经有了兄长的身体,他们大可取而代之直接掌管聂家,又为什么要多花力气来弄我,拿我的身体当家主呢?”
岁杳:“你还记得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聂府管事吗?”
“张叔……”聂深喃喃道:“对啊,魔修们唯一没有杀的人就是张叔,因为他们即便取代了聂家也不可能对每一个人了如指掌,所以需要有人来帮助他们更好地扮演聂家角色。难道,是魔修们在复刻我与兄长身体的过程中,张叔……使了一些手段?难道,之前看见的兄长身体被吊在客房门外,不是那些魔修们在示威,而是张叔以这种方式在提醒我们?!”
岁杳:“是不是,试试就知道了。”
岁杳:“不过,抱歉哦。”
聂深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啊,为了什么啊?”
岁杳:“字面意思。”
“不是,你到底在说什么……”
岁杳气沉丹田,舌尖抵着上膛扬声高喊:
——【聂深,亮起来吧!】
聂深:“?!!”
百米开外的一处地界,暴雨倾洒下的一块泥泞土层下方突然透出一缕光辉!那抹亮光穿透了泥土的缝隙,在满目昏暗的背景下,毅然决然地发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