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楹华仙姑走的话,就没办法跟陆枢行待在一起,魔头要是在晚上遇到什么事,情势会变得双倍麻烦。
目前摆在岁杳眼前的选择,好像就又只剩下了一种。
“……”
岁杳垂眼,望向那块被搁在一叠请柬之下的令牌。
巴掌大的令牌表面刻印着一种特殊的图腾符号,她看不出具体是什么,只感觉像是某种细长的动物,或者是“陆”这个字的变种形象?
这枚令牌是几天前,名为千旭的管家在离去前交给她的,说是秋月宴期间,持此令牌便可表明身份。
大概是陆家人手一份的员工名牌类似的东西吧,岁杳简单翻看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跟陆家的队伍走,那就不仅只是千旭的问题,他们难免会再一次碰上陆枢行他爹,那个将利己主义发挥到极致的修炼疯子。
说不定……还会遇到那个人。
岁杳掂量着手中的令牌,脑中思维飞速运转着。
而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受到屋外的地方,笼罩在陆枢行院子外头的屏障被触发了!
正想要起身检查,面前竟是有黑影猛地掠过去,在屋内掀起一阵带着夜露寒气的冷风。
“要想活命,就不许动。”
一道阴沉且粗粝的嗓音响起,宛如钝刀子割肉般卷起一股悚然的不适感,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阴森魔气笼罩在屋内,将好端端的竹院衬得宛如深处魔域。
“嗬嗬嗬……瞧本座发现了什么?一个细皮嫩肉的正道弟子。唔,是蘸酱吃,还是,一片片活剐呢?”
那道变变态态的陌生声音几乎贴着她耳朵说道,“真是不枉本座在山下蹲了三天三夜,才终于找到了护山大阵的漏洞,顺利摸了进来。嗬嗬,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天可以饱餐一顿了。”
窗户外头,缺德师兄师姐养的夜枭又在凄厉嘶鸣了,拖长音的厉声撕破夜幕,宛如平地惊雷炸响在所有人的耳畔。
岁杳感受到自己全身都被笼在浓郁的魔气之中,她沉默半晌,突然开口道:“你听过传言说我是蛇妖化形吧?”
“……什么?”
岁杳面无表情:“嗬嗬嗬,我把你给生吞了,傻逼。”
“……”
她拨开那人箍在自己脖颈上的手,颇为无言地转过身去。
“很闲?”
“啧,你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的?”
魔头半点没有反省,直接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半夜有魔修摸进房间,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还敢这样耍嘴皮子,啊?没有一点危机意识,亏你还说要当这一届的首席呢,我只是在提前让你适应这世界险恶而已。”
岁杳:“太谢谢你了。”
陆枢行:“知道就好。”
他毫不客气地把这当成自己的地盘,随便在方桌上拨出一片空荡便坐上去。手脚还不老实地到处东摸摸西碰碰,要是宗门那些个看重规矩的长老在这,要气得戒尺都给他打断。
岁杳没太计较,顺手从魔头屁股底下抽出一卷书简归类放好,想了想转身道:“你应该从陆师兄那里知道了吧。”
“什么?”
陆枢行眯着血红的眼睛,从上方睨着她,“我又知道什么了?”
岁杳:“秋月宴,你跟着陆家出席。对你来说,这是好机会吧。”
她果不其然看见对方嗤笑一声,但是除此之外,却也没有其余明显的波动情绪。
陆枢行不知在想什么,他手撑在桌子上,突然朝前方俯下身子。
“说起来,我真的很好奇。”
“那蠢货竟然也从来没有问你过什么吗?陆家的事也好,宗门的事也好,包括上一次,那些个离难界的杂种……你究竟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些东西?”
陆枢行目光死死盯视着岁杳面目,冲天气势极具压迫地袭来。他本意是想看见对方露出害怕或是心虚的神情,自己再顺势收回那些威压,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似的诱哄她说出在意的真相。可是,就像是几分钟之前面对“陌生魔修”时的那样,岁杳始终平静。
她睁着眼睛,就这样在极近的距离下回以注视。
那一瞬间陆枢行甚至看见从她瞳孔中倒映出了一抹猩红,泾渭分明的色彩交融在一起,模糊了其中的界限。
陆枢行呼吸滞停了一瞬。
“你……”
“传闻中,来自于古老王国的少女,因以神蛇之舌洗耳,从而获得了预见未来的能力。”
岁杳并没有出言调侃他难得的失措,只是开口说了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题。“至此,她的眼睛明亮而透彻,能够一眼看清人心,她的耳朵清晰而灵敏,能够听见世界的窃窃私语,她心中负荷宇宙事理,与自然奥秘。”
“……”
陆枢行沉默下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退开到正常范围,垂眼看着她。
“只是,这项能力,让她从此隔绝在正常的人生之外,成为世人眼中的疯子。这不只是少女的命运,而是先知一族,向来背负的命运。”
岁杳口中缓缓诉说着那个古老的故事,作为旁观者的一员。
“逆溯时代而行走在历史前沿的那部分人们,注定承受窥探命运的重量,而当他们亲口说出命运的真相,也就代表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先知的后代们,同样背负着这种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