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枢行面色惨白地浮动在冰冷暗河之中, 身体因正在承受着莫大的反噬痛苦而轻微战栗。浑浊的水滴连成串从眉眼间滑落,看起来狼狈又脆弱得惊人。
即使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他表现出来的假象,常人难免会因为这一幕而产生恻隐之心。
何必呢。
不对她动手屁事没有。
岁杳站在干岸上, 垂眼望着水中的人道:“你好点了没有?”
“……哈,真稀奇。”
魔头怔了一秒, 随后再度露出那种病态的笑意,“白天的时候,你都不曾对那蠢货嘘寒问暖,现在竟是关心起我来了?真可笑,你的好师兄要是知道了这事, 会不会气得发疯啊?”
岁杳没理会他言语中的讥讽, 径直道:“感觉好点了就上来,有大事。”
她继续沿着向下隧道朝地底暗河的深处走。魔头早就知道她的言灵特质,此刻也没必要再费劲去藏。
岁杳感受到自己逐渐恢复了一些的体力,于是轻声道:
【亮起来吧。】
刹那间,幽暗潮湿的地底被一束光芒笼罩,无数食腐畏光的生物发出淅淅索索的动静, 集体朝着未被亮色照到的地界疯狂逃窜。
终于不用再担心一脚踩空或者踏到什么未知生物的头上, 岁杳加快脚步,顺着河流的分支拐入一处交叉口。
自然形成的岩洞幽邃到深不见底, 隐隐从中传出大型妖兽特有的腥臊气息。
“魔……陆枢行。”
岁杳扭头喊还在水里泡着的人, “速来。”
——“我说,你是不是把我当成那蠢货了,以为我也会巴巴地听你的话?”
片刻,从岔道口传来拖长尾音的话语。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魔头身上竟然已经恢复整洁, 看样子是从“陆师兄”随身带着的储物戒中新换的衣服。而原本浸湿的发丝也被打理整齐, 未用发簪盘起,只随意又慵散地束在身后。
岁杳有些怪异地看了他几眼。
这家伙还挺臭美的。
拢共黑漆漆就俩活人的地底空间,落个水爬上来还特意又梳头发又换衣服的,就算是白天“陆师兄”有那么点洁癖的人都没他讲究。
魔头以前也这样吗?
岁杳深表怀疑。
陆枢行并没有察觉到岁杳的怪异目光,只是一字一句略带讽意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小算盘。小恩小惠,哼,也就只有那种蠢货会上你的当,我可不是他。”
岁杳以看傻子的目光望过去。
她双手交叉抱臂站在岩洞出口,平静道:“做个交易吧。”
“你也看到了,血契的绝对限制之下,你动不了我。但是只要我想,我就能够利用这个机制伤害你。”
果然,伪装到现在,终于露出马脚了。
陆枢行像是早已预料般,嘶嗬着嗓子笑起来,“哦,你想要怎么‘伤害’我?将我全身的皮剥落下来,挖空脏器,还是砍断四肢剁碎成几段,又以黑火将我重新黏合拼接成人形?”
他说的这些,全都是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岁杳摇摇头,“都不是,我会诅咒你。”
陆枢行脸上的神情愈发扭曲,语气却诡异轻柔得宛如情人呢喃,“那你想要怎么诅咒我呢,小、师、妹?”
岁杳:“就像这样。”
岁杳:【陆枢行感到不妙,于是在极焰魔猿家门口炸了个火炮。】
“……?”
还没等魔头反应过来,下一秒,他双手仿佛被一股未知力量操控,竟是径直释放黑火轰在了眼前的岩洞入口处!
虽然之前被宣灵尊者设下过限制,可仅仅这种程度的灵气运转反噬,对曾经半生都承受着极端痛苦的魔头来说,只是不痛不痒的小打小闹。
那看似只是枚平平无奇的火球术,可别忘了,构成能量全部的不是普通火元素,而是灭世的黑火。
极焰魔猿这种妖兽,本就以火属性的特质见长,此刻在同等元素的绝对压制力下,很快便嗷嗷叫着拍打身上沾染的焰火,一只接着一只从洞口蹿了出来!
岁杳眼疾手快,挨个伸手掏它们的兽袋,不出片刻,就已有足足四枚火结晶到手。
魔头还是很好用的。
她心中感慨,转眼看着好端端的窝被烧得寸草不生,倒打一耙朝着魔头道:“唉,你真缺德。”
陆枢行:谁缺德??谁?!!
暂时不用担忧实战考核了,岁杳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落地。现下,就只用熬过时间,等待着魔头重新变成陆师兄,接着安稳离开幽林便可。
她仔细将火结晶收好,目光在暂时被焚毁的兽窝边缘扫视一圈。
幽林东南角的地下暗河中,不仅只生存着极焰魔猿这支群落,岁杳还记得上辈子的时候她一个人进来考核,似乎是在寻找魔猿的路途中感受到某种特殊的气息。
只不过当时忙于在妖兽嘴下逃生,自然没时间进来仔细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