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错了事,勾结妖物,意图谋害州城百姓,大人判他死刑,这都是应当的,我只是,只是想着他救过我,而我却没有报答过……”
说到后面,朱宝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了,她的心头浮起怅惘,她是喜欢过于副将,他生得好,还救了自己一命,但他做错了事啊……
送完这一趟,还了恩情,她以后都不要再喜欢他了。
她心里难受又不舍,不过,她阿爹阿娘养她长大,也教过她是非……她朱宝珠喜欢得起,也搁得下!
一瞬间,往常这爱闹爱笑,待人行事没有分寸,还爱和自己小阿弟闹不停的小姑娘,好似在这一瞬间,突然间的长大了。
……
不,不行吗?
朱宝珠递出小篮子的手又有了两分瑟缩。
这时,一只白皙的手探了过来,只见上头指骨分明,指腹细腻,是她最羡慕的那种手型,它接过了自己递出的小篮子。
朱宝珠诧异的抬起头。
顾昭笑了笑,“我知道小朱姑娘想说的了,你回去吧,你阿爹阿娘寻不到你该着急了。”
朱宝珠有些犹豫,咬了咬唇,又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夏日朗朗,明媚的日光下,顾昭冲她笑了笑,微微颔首,那一瞬间,朱宝珠觉得这顾小郎好似懂得自己的心思,日光落在他身上灼灼光华,耀眼极了!
朱宝珠的心一下便轻松了,回去的路上,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远远地,风将零零碎碎的声音传来。
朱宝珠:“哎呀,阿爹你作甚打我?痛痛痛,我这皮都被打红了,你瞧你瞧,这儿呢!”
“该,打的就是你!”朱屠夫声音瓮瓮,“老实交代了,你个小丫头作甚去了?阿爹和你说,这于大人不好,你瞧瞧他,都被咱们知州大人判死刑了!”
“该!竟然勾结妖邪之物,要是没有顾小郎和潘知州,哪一日他将咱都害了,咱们都还不知道呢!”
“阿爹,我知道了,我不会不懂事了……你别生气啊。”
“……”
顾昭瞧了一会儿,拎着一小篮子的卤煮蛋和肉,抬脚往府衙方向走去。
……
靖州城,牢狱。
牢房低矮又憋闷,于常柊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到靠里边的角落里坐了下来。
这一处牢狱常年阳光照不进来,周围透着一股腐败的臭味,稻草堆受潮,长满了臭虫,才这么一下子,他身上便被臭虫咬了,撩起一长串又疼又痒的包。
天气炎热,发上沾到的秽物早已经发干,闻过去恶臭又恶心。
于常柊狼狈不堪,角落里,时不时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声传来,他侧头看去,黑暗中有点点红光闪过,那是牢狱中的老鼠,各个机灵又凶悍,只等着人睡着后,尖嘴一张,咬下鼻子和脚趾头。
于常柊忍不住又往角落里靠了靠。
这几日,他已经充分体会了这等小东西的凶和恶,失了功法护身,他算是怕了。
于常柊心中又悲又愤。
不过是老鼠,往日里他瞧不上眼的臭鼠,如今竟也敢这般欺他!
这时,角落里突然多了一个篮子,于常柊眼睛一眯,又惊又喜又是戒备。
“谁,是谁?”他惊疑不定的四处探看。
“喧哗什么,安静一点!”
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重重的抽在了牢狱的木栅栏上,与此同时,衙役狠厉的喝声传来了。
于常柊顿时安静了。
片刻后,他小心的靠近篮子,打开后,他有些诧异了,竟然是一篮子的卤煮了,味道很香,还带着些熟悉。
于常柊想了想,不过片刻便记起来了。
是屠夫家那丫头送过几回的卤煮肉,他没吃,收了后就转送给李打铁几人了。
他心中百感交集,到最后,竟然是随手救下的一个丫头记着他。
于常柊捻起一粒蛋,这几日皆食馊粥,这卤煮蛋的香气刺激得他津唾连连。
重来没有想过,这一篮子的卤煮肉,竟然带给他这么多的震撼。
下一瞬,就见此地变动起,周围的老鼠眼睛突然通红,猛地发难,一道道黑影蹿过,带着腥风之气,犹如饿狼扑羊一般的凶悍,它们衔起篮子中的肉块和蛋,眨眼就不见了踪迹,就是连于常柊咬在嘴边的那一个也不放过。
“啊!”于常柊捂住嘴哀嚎,指缝间鲜血直下。
原来,方才对他口中夺食的大鼠力道凶狠,动作迅猛,就连他的嘴巴都被咬烂了。
于常柊目光瞥过,外头微弱的烛光映衬下,只见一个小篮子摆在稻草堆上,空荡荡的无一物,别说肉块了,就连肉渣都不剩。
“不!”于常柊痛彻心扉。
许久没吃肉,竟然会这般的馋肉!没见到也就罢了,到他的嘴边再被夺走,竟然是如此的令人心痛!
夜色中,亥时的梆子被敲响,角落里传来老鼠窸窸窣窣的吱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