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昭撑小船,“客气啥,顺手的事,走吧,咱们装水去。”
路上,冯丹娘攀附在船沿边,随着小船前进,她薄纱的月白云袖好似大鱼瑰丽的尾鳍,水中朵朵水花绽开。
月夜星光下,她美得诡谲又惊心。
……
那妆奁盒一直跟在冯丹娘的身边。
顾昭多瞧了两眼。
冯丹娘轻声解释道,“妆奁盒不是诱人下水打捞,不是找替的诱饵。”
“丹娘命苦,幼时贪耍又好热闹,在秋日的灯笼宴上遭恶人拐卖,从此,丹娘就似那无根的浮萍,随波逐流。”
“我在画舫里长大……命更是低贱到地里的泥土都不如。”
她回头看了一眼妆奁盒子,低声继续道。
“这妆奁盒……它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就是去了百香阁都还留着,是我的心爱之物。”
“我死的那一日旁的没带,唯独带了它,所以,它有些旧了,泡了水后,上头的朱漆就掉得更厉害了。”
顾昭心生怜悯。
木头这东西,干千年,湿万年,不干不湿就半年。
冯丹娘日日顶着这妆奁盒子,有时在水面,有时在水底,可不就是不干不湿就半年嘛!
顾昭撑篙的动作顿了顿,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是被人害了吗?”
冯丹娘愣了愣,随即摇头。
“这倒没有。”
“我是自己跳下水的。”
她的目光看向水天相接的地方,眼睛里头什么情绪也没有,只是攀着船儿不再继续说话了。
顾昭深吸一口气,继续撑篙。
不知道该是怎样的伤痛,居然这般寂寥。
......
河岸边,柳条垂在水边。
这会儿江面没什么风,柳条倒垂,偶尔点一点水面,拨动一番涟漪。
顾昭将竹篙插好,拎着麻绳将船只系在柳树下,这才走到河岸边。
她接过冯丹娘手中的水囊,牵起一根柳条,柳条引水,江水如水柱一般的朝水囊的囊口钻去。
过了一会儿,顾昭捏了捏水囊,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拧了水囊的囊口,将它递了过去。
“给,别不好意思和我说,喝完了就来找我,左右又不费什么功夫。”
冯丹娘伸手接过,“多谢。”
月夜下,她衣襟处的蝴蝶花绣纹漾着柔和的光晕。
顾昭挥别冯丹娘,她站在河岸边的大石头上瞧着远处的江波,看了许久。
蝴蝶花,叶子长而宽,每到春日时分,漫山遍野都是这种似蝴蝶的花朵,黄红,各色皆有。
春风吹拂,蝴蝶花迎风招摇。
似在述说,谁能思念我。
顾昭拧眉,一时间,她想起了今日里在施家听过的那个叫做施丹珠的可怜小姑娘。
顾昭自言:“冯丹娘,施丹珠......但愿她不是她。”
......
半晌,顾昭叹了一口气,重新跳上了船。
她手中手诀一番,探手将灶间的大木盆摸了过来,一尾尾的鱼装到木盆中,又将大木盆送回了灶间。
忙活完这些,顾昭拿水瓢将船舱里的水舀到河里。
仔细将小船刷了下,鼻子嗅了嗅,没有鱼腥异味了,这才踩着清凉的夜风,抬脚家去。
……
顾家,灶房。
老杜氏点了根烛火,顾秋花正在收拾灶间,老杜氏敲了敲肩膀,笑道。
“老了老了,做点活就这里痛那里痛的。”
顾秋花嗔道,“哪里老了,等我手上事情忙完,我给你捶捶肩。”
老杜氏乐呵呵,“那敢情好!这闺女儿在身边就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