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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阿婆是个利索人,她问明了艄公谢振侠的生辰八字,又取了谢福文两滴指尖血,特意取的是无名指的指尖血。
无名指通心,取父子连心之意。
桑阿婆松手:“好了。”
褚氏连忙拿了帕子出来,准备替自家相公包扎,却被谢福文一把推开了。
“我不用。”
就这点伤口,再迟一会儿包扎,它都得结痂了!眼下还是爹的事要紧!
……
众人几乎是秉了呼吸去瞧桑阿婆做法施术,顾昭更是看得认真。
桑阿婆拄着杖,脚步颤巍却稳定的走着罡步,她手中一柄三清铃,闭着眼,因为年迈而有些干瘪的嘴里不断的有咒语溢出。
含含糊糊,声音越来越密,手中的铃铛也越来越急……
顾昭凝神,那声音越积越多,好像达到了临界的地方,砰的一声炸开。
倏忽的,桑阿婆脚下的步子在顾昭眼中看不见,声音也不再……她眼中只有那似是脚步带起的气流。
莹莹似有罡劲。
那一瞬间,对照起《太初七籖化炁诀》中的口诀,以前一些似懂非懂的地方,就像是一层看不清的薄膜被打破。
刹那间,顾昭只觉得似有一道清流拂面而过。
再睁眼,桑阿婆的脚步在她眼中越发的清晰,甚至在她迈脚的前一步,顾昭便已经预判了她的脚步。
顾昭在心里默念,目光在桑阿婆蹒跚的脚步上游走:……坎水多波急......艮山不出其......坤德合无疆......
一阵风来,顾昭朝樟铃溪江面望去,面上有困惑,没有,这一通招魂问鬼,什么都没有。
顾昭的视线落在案桌上那碗沾了鲜血的清水。
如果生辰八字是对的,谢福文和谢振侠也是亲生父子,那么,出现这样情况,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顾昭朝樟铃溪看去。
老艄公谢振侠没死!
……
那厢,桑阿婆收了三清铃,睁开眼睛,面容有些疲惫的舒了一口气。
她撩起耷拉的眼皮朝人看去,“人没死。”
顾昭暗暗思忖,是的,请不到魂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老艄公没死。
众人一听,虽然愣了愣,却还是面上带上欢喜,“太好了,太好了!”
“真的吗?我爹真的没死吗?”谢福文一把扑了过去,忙不迭的追问。
桑阿婆不悦的看了过去,“怎么,你是在怀疑我吗?”
谢福文慌了,“不是不是,我,我就是太欢喜了,仙姑见谅,我就是个粗人,说话不经大脑不达意,您不要见怪。”
说到后头,他搓了搓手,憨笑着连连赔不是。
桑阿婆面色稍缓。
“别叫仙姑,叫我桑阿婆就行了,我还算不上仙姑。”
谢福文:“是是,辛苦桑阿婆了。”
作为阴人,常年和阴物打交道,脾性难免怪异一些,顾昭多瞧了她几眼,这才发现她的眼睛居然蒙了一层灰,想来,这是阴气的侵蚀,常年积累下来的。
……
一场法术做下来,桑阿婆有些疲惫。
谢福文绕着她,一副着急模样。
桑阿婆缓了缓劲儿,也不为难他,“既然人还活着,那就是万幸,这样吧,一会儿我问问紫姑,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紫姑?”赵家佑瞧了顾昭一眼,方才路上,顾昭才和他说过紫姑神呢,这么巧,这儿又听到了。
褚氏是妇道人家,正月十五也是设供摆果过紫姑的,当下心里一松。
是了是了,这紫姑虽然是坑三姑娘,名为厕神,祂却不是司厕之神,而是主先知,占卜凶吉的神袛。
“是,我桑家一脉,请神供奉的是紫姑神。”说起自己供奉的神灵,桑阿婆的面色都缓了缓,苍老瘦削的面皮是虔诚和真挚。
……
请紫姑,摆香案,着衣簪花。
顾昭瞧着桑阿婆从一块红布中拿出一个青草木扎的小人,仔细一看,小人四肢纤长,发髻处以玉蜀黍须为发,分明是女子模样。
桑阿婆将青草小人小心的放在香案桌上,旁边一盆草木灰,草木灰盆中插两根竹筷。
做完这一切,桑阿婆披上一条月白长袍,头上簪一朵开得正艳的粉白茶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