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是一门艺术,能不动声色将人捧杀,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将人拿捏在手中。
起先韦仲旌对皇帝身边那位侍女存有些不好的看法,他跟皇上谈论的事情至关重要,竟也要这侍女在殿中候着,本以为是以色侍人,哪知是以智侍君。
千里马和伯乐这话将严庆哄得欢喜,全是那名叫赵婳的宫女教他说的。
他再怎么骗人,也说不出这种违心违德的话。
赵婳说得没错,哄得人开心,拉近了距离,这戒心自然是放下了。
……
“据咱家所知,韦尚书家境不算优渥,半生清贫,好不容易做上了尚书之位,这好日子还在后头。青州疏浚泄洪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韦尚书难道就不想从中捞些好处?”
宫道上没有来往宫人,严庆走在两旁高墙的影子下面,毫不避讳道。
韦仲旌赶忙摆手,面露惧色,“公公这说的什么话,前工部纪尚书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怎敢顶风作案。使不得使不得!公公可不要在皇上面前瞎说。”
“韦尚书莫要动气,”严庆道:“瞧韦尚书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是咱家举荐的,若是你出了岔子,咱家可是没脸见皇上了。若是咱家有法子瞒住皇上呢?韦尚书觉得如何?”
严庆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塞韦仲旌手中,“官场上处处都需要打点,以往你只是个小小的营缮清吏司郎中,家中清贫,纵使是想打点也有心无力,故而干了五六年还是在原地,不升也不贬。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可是工部尚书,能结交的权臣比之前岂止是多了一备,这其中光要打点每年都要花上百八千了银子,你那俸禄每年才多少。难道韦尚书想做了尚书后家中老小还跟以前一样过着拮据的日子?”
拳头推了腿韦仲旌肩膀,严庆道:“咱家这是在帮你。”
韦仲旌有些动摇,犹豫道:“可是公公,这风险太大,稍有不慎我就是第二个纪永升。”
见韦仲旌快要上钩,严庆乘胜追击,再添了一把火,道:“你从那拨款中提办成出来,你我五五分,若是出事你还能有个垫背的,不过你且放心,咱家既是让你做,便是已经有了万全之策,不会让你涉险。咱家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门道多。”
韦仲旌犹豫不决,迟迟没有给严庆答复。
“韦尚书好生考虑,晚些日子给咱家答复便好。”严庆也不催他,照旧将人送往宫门口去。
走了半刻钟,韦仲旌终于有了动静,“严公公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韦某如今能有这般成就,全仰仗公公。公公既瞧得起我,我便跟着公公。”
恭维的话说完,他话锋一转,道:“不过公公得跟我立个字据,若是公公以后翻脸不认人,我还有个保命的条子握在手中。”
严庆“嚯”了一声,“瞧韦尚书将咱家想成什么人了。”
韦仲旌道:“我马车上有笔墨。”
严庆拂尘一挥,“那便走罢。”
一盏茶功夫,韦仲旌写好字据,两人各签了名字,按下手印,随后一个出宫去了,一个往宫里走。
马车中,韦仲旌看着这份有严庆签名和手印的字据,不由勾唇笑了笑。
有了证据,严庆没得跑了。
杀头倒是不知道,但下大狱,这事准没得跑。
韦仲旌让车夫转道去了清远侯府,立刻将这字据转交给今日未当值的卫元祁,让其代为交到皇上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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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这日,霍岚照例去怡和殿探望赵婳,却在宫墙角落听见三名宫女嘀嘀咕咕,叽叽喳喳。
“你们可不知道,皇上为了那宫女,竟跟太后娘娘吵了起来,你们是没看到,那架势,皇上连羽林军都叫来了,逼着太后娘娘放人。”
“还有还有,那位赵宫人,一股狐媚样,将皇上迷得团团转,我听说皇上是在昭仁长公主那处将人调到御前伺候的。”
“那狐狸精也不知给皇上下了什么药,到现在还宿在怡和殿。怡和殿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皇上的寝殿!就连傅贵妃和许贵妃也没资格进去!”
莲心瞧着霍岚脸黑了一片,一声咳嗽,墙角说得正欢的那三名宫女闻声朝这边看来,发现是昭仁长公主銮驾,各个吓得脸都白了,跪在地上噤声不敢说话。
什么狐狸精不狐狸精的,听得霍岚火冒三丈,怒道:“莲心,将这三名乱嚼舌根的宫女带去慎刑司,各打三十大板!”
三名宫女连忙求饶,这些话大家都在传,她们也只是闲来无事聊着解闷,怎就惹出如此大的祸事。
慎刑司的三十大板,打完命都要没了。
“带走!”霍岚和呵斥,随行太监将人强行拖走。
这宫中不会平白无故生出这些话,霍岚招手,莲心俯耳过去,“给本宫查清楚,究竟是从谁嘴里传出来的。”
她万不允许有人这般诋毁阿婳。
怡和殿。
霍岚来的时候杨医女恰好给赵婳换了药。
霍岚询问了赵婳的伤情,知道并无大碍后这才将杨医女放走。
勺子搅动碗里乌漆嘛黑的中药,赵婳是一口也不想喝,“殿下,我什么时候可以回霁华宫?”
这地方虽大,但是没她自己屋住着舒服,最重要的是昨天她跟皇帝吵了一架,再住在怡和殿,多少有点尴尬。
霍岚也想赵婳回去,但是皇兄没开口,她又怎敢将人带走?便只能糊弄她两三句。
“霁华宫离怡和殿远,你伤还没好,折腾来折腾去容易把伤口弄裂开。”
霍岚进殿前细细想了想那些谣言,在想皇兄是否对阿婳关心过度,莫不是真被说中了,皇兄对阿婳有几分那心思,可是她进殿有一阵功夫了,也没瞧见皇兄。
若是皇兄紧张阿婳,下朝过后就直接过来了,可他没有,没有出现在殿中。
霍岚敲了敲额头,她在瞎想什么,都是谣言了,她怎还信以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