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晦一怔。
他抬头看向嫂嫂,嫂嫂只是安静地看着孔明灯,她甚至只是随口一说,但沈玉晦从未有一刻这么清楚地知道——嫂嫂想大哥了。
哪怕在安仁县的这两个月以来,嫂嫂从未提起过大哥。
沈玉晦低声道:“我不知道,但大概是在想嫂嫂。”
苏韶棠倏然回神,那些怅然皆被沈玉晦这句话打散,她脸颊涨红,轻瞪了眼沈玉晦:“乱说什么呢!”
沈玉晦笑:“那大哥不在想嫂嫂?”
苏韶棠登时横眉冷哼:“他敢?!”
沈玉晦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个新年,沈玉晦过得很开心,他知道了,他并非无人在意。
也知道了嫂嫂和大哥感情渐深,他无需再担心有朝一日,嫂嫂不再是嫂嫂。
热闹终有散时。
等回了院落,越发显得寂寥,苏韶棠沐浴后,擦了面霜,就躺在了床榻上,她的脚有点凉,只能轻蹭着绒被,她一翻身,身后仍是空荡荡的床铺。
她动作一顿,垂眸,眼睑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络秋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听得见她的轻声:“络秋,我有点想他了。”
如果沈玉案在的话,他眉眼温和的笑意肯定淡去,疼惜地皱起眉头。
然后,沈玉案会将她搂在怀中,轻声问她冷不冷。
如果她说冷的话,沈玉案会怜惜地从额头开始亲吻她,再将她的脚藏在怀中,用体温替她暖脚。
络秋是亲眼见证夫人和侯爷一步步走过来的,她自然也知道自家夫人是个高傲的性子,能让她说出想侯爷的话,足可见现在夫人心中的想法。
络秋忽然鼻子有点酸,她说:“等仗打完了,侯爷就会来接夫人了。”
然后,夫人说了句她听不懂的话:“只是两个月不见,我就这么想他了,回家了怎么办啊。”
夫人的声音很低,似乎被困扰,络秋听不懂,只是莫名觉得有些心酸,她只以为夫人口中的回家是回京,连忙安慰夫人:“等回京了,夫人和侯爷就不会分开了。”
夫人却是不再说话了。
她将锦被盖好,面朝内里躺着,络秋见她许久没有动静,刚要去吹灯,就听见夫人道:“今晚不熄灯了。”
络秋不明所以,但仍是听命行事。
络秋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将门轻轻合上,刚转身,就见络春匆匆忙忙跑进来,络秋一惊,忙低声喝住她:“你小声点,夫人歇下了。”
络春失望地“啊”了声,气喘吁吁道:“是侯爷寄了东西来,驿站刚送到,那是现在给夫人,还是明日再给?”
不等络秋犹豫,房门忽然从背后被推开:“沈玉案寄来的?”
络秋听见动静回头,就见夫人赤着脚踩在地上,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亵衣就来开了门,她仿佛不觉得冷,目不转睛地看向络春手中的锦盒。
络秋着急道:“夫人要看,让奴婢拿给您就是,您身子刚好,万一再受凉怎么办!”
络秋忙忙将夫人赶进了室内,络春也跟着进来。
络秋命人打水来,替夫人擦净了脚,抬头,就见夫人正在打开侯爷送来的锦盒。
络秋倏然噤声,那些让夫人顾惜自己身子的话都咽了回去。
沈玉案送来的锦盒中没什么贵重的东西。
只两样。
一封信和一个木匣子。
苏韶棠先打开了信,开头一句就是:“夫人见信如见我。”
苏韶棠忽然鼻子发酸,她扭过头,压抑着哽咽地恼声道:“一封破纸,哪里就如同见到人了。”
因为苏韶棠曾对沈玉案说过她的来历,沈玉案给她写的家书,都是最简单的白话,不会咬文嚼字地让人看着难受。
苏韶棠继续往下看,沈玉案在信上简单地写了他在渠临城的事,还提到了周鸣:落雪后,军中正在因物资一筹莫展时,周鸣恰好赶到,如今在军中,人人见到我都会提起夫人。
邱峰甚至不止一次催我给夫人写信。
书信到这里,换了页,落笔时语气仿佛有点不高兴。
“我不觉得高兴,只嫌他聒噪。我给夫人写信,哪里需要他来催促。”
苏韶棠没好气,但唇角却控制不住地上翘。
“我给夫人准备份礼物,人人都说我如今被夫人养着,我不敢拿金钱在夫人献丑,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听周鸣说,衢州下了雪,夫人向来畏寒,夜间莫要开窗,你常常脚凉,睡前记得让络秋烧一盆热水,你泡上片刻,夜间时就会觉得好受了。”
“渠临城也在下雪,很冷,很冷。”
他在书信中写了两遍很冷,却在尾端话锋一转:“叫我很想夫人。”
最后一行字笔迹不是很干净,显然,沈玉案在写下这行字时,心中并不平静。
苏韶棠视线在最后一行字上停留了很久,被络秋叫了声,才记得沈玉案给她备了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