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大门合上,将自己与外界彻底隔绝。
眼睛死死睁着,直到酸涩,他唇角一凛,帝王家,果真冷血无情。
...
“如何?”顾辅成换了常服,站在床畔看着太医施针用药,床上那人双眸紧闭,面色白的没有一点血迹,唇上尽是裂纹,本就瘦削的身体因为受伤和风寒,加之连日奔波,仿佛瘦了一大圈,衣裳宽松的覆在身上。
“殿下情况不大好。”为他施针的乃是太医院最有阅历的老太医,经历了两朝,见惯各种病况。
“能救活,是不是?”顾辅成声音有些颤抖。
太医点头:“能醒,备上参汤等滋补的药品,醒来后让殿下喝掉,此番折腾的身子过于虚弱。”
“那他的腿...”
“老臣只能尽力保持他血脉流畅,被箭矢射穿的位置正好是髌骨和韧带,以老臣的医术来说,实难令其接合。”
殿内静默。
顾辅成还未开口,便见床上人眼皮眨了眨,他上前,顾云庭睁开眼,双目无神地望着他。
“二郎。”顾辅成摆手,太医退出去。
顾云庭嗯了声,神色平静。
父子二人相对无言,只是沉默的坐着。
“起来喝点参汤。”
“好。”顾云庭试着双臂用力,但刚撑起一点角度,便觉头昏眼花,眼前一片凄白,咚的一下跌回床榻,浑身虚透了,冷汗淋漓。
顾辅成想要搀扶,他扭过头去。
“我自己来。”
咬着唇,双手几乎陷进床褥中,他勉力坐起来,毫无征兆的倒下去,顾辅成忙抽出软枕垫上,这才没有摔伤。
“你刚醒,不用急着逞能。”
顾云庭喝了一碗参汤,难得又主动开口去要,顾辅成自然高兴,内监端来浓浓去油的鸡汤,顾云庭快喝见底,忽然泛起恶心,弓腰便朝地上吐去。
收拾好污秽,他面如死灰地靠着软枕喘气。
“再给我一碗吧。”
他得听太医的话,便是恶心也要吃也要喝,等身子好了,他还能去找她。
他还能去吗?
他低眸,动也不敢动那两条腿。
顾辅成看出他的意图,安慰道:“会好的,我会叫最好的大夫来帮你看。”
末了,又道:“即便好不了,皇位也是你的。”
顾云庭笑,掀开眼皮望着他,“我要皇位做什么?”
顾辅成早就知道他会如此,故而没有恼怒,只是耐着性子与他说离开后的诸多事,他便也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虽这般应付,却是全记了下来。
“后日,朕会在菜市口斩了三娘。”
闻言,顾云庭才睁开眼,但也只是一瞬,复又百无聊赖的闷声道:“大哥呢?”
“朕囚禁了他。”
总而言之,日后的皇位,他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深夜,帷帐内的人睁开眼睛,望着帐顶发呆。
交叠在胸口的手缓缓摩挲,试图活动脚踝,然心是这么想的,腿却丝毫不听使唤,沉重的如同灌了铅。
他不肯罢休,又试了几次,感觉疼的厉害,咬牙撑起来看,才发现伤口崩裂,纱布上全是血。
回京后太医为他重新割开伤口查验过,里面有碎铁屑。
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情绪在胸口蕴积,令他发胀发闷,酸痛到不可遏制。
他抬起手,横在眼上,另一只手去够膝盖,后又狠狠捶在身侧。
一下,一下。
宫婢进来,慌忙想要查看。
却被他一声冷斥吓住。
“出去!”
....
顾香君疯了,押出大牢时嘴中一直不停叫嚣谩骂,堂堂公主犹如一个市井泼妇,不,比泼妇更要狠毒狂妄,带好刑具,依着顾辅成的旨意,怕她有辱皇家颜面,特用麻布塞了嘴,如此便只能支支吾吾的咆哮,两只眼睛瞪得快要鼓出眼眶。
崔远原是不想来的,但此次行刑,陛下特意下旨令文武百官观刑,与京城内的百姓一样,亲眼看着公主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