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女娘们散开,她转身便走。
一眼望见对面的裴楚玉,还有满脸不悦的宋元正,不禁愣了下,随后慢慢走上前,淡然白净的面孔,透着股生动明媚的劲儿。
裴楚玉喉咙滚了滚,“邵娘子,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了。”
“多谢。”
邵明姮暗地里思忖过,也琢磨过,起初还不知怎么应对裴楚玉,但时日久了,她便想出对策,他说什么夸什么,不咸不淡道声谢,距离自然而然推开。
且依着宋元正的说法,此人虽然强硬煞气,但还是个讲理且守法的,若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如此迅速的发展屯兵,成为范阳独一份的存在。
他阅人无数,自不会只守着一个姑娘不变心。
邵明姮脑中一闪,不知为何,顾云庭的影子略过,她赶忙摇了摇头,心道,那人脾气太怪,是个例外。
“有句话我想问你。”裴楚玉习惯直来直往,望着她时眼神炙热如火。
邵明姮点头,“你问。”
“我若是娶你,你答应吗?”
“我定亲了,所以不好意思,我不能答应,多谢您的美意和抬举。”邵明姮福了一礼,面上挂着客气疏离的笑。
裴楚玉忍不住看了眼宋元正,又逼近一步,“若你那未婚夫悔婚了,不娶你了,或是,他突然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那你能头一个考虑我吗?”
“不能。”倒是没有一丝犹豫。
裴楚玉作罢,大笑着抱起手臂,“你便不能多思量片刻再答我,真是不给面子。”他虽这么说,却没有生气的意思。
“等你和邵大人忙完春耕,咱们办一场春祭,权当祈祷夏秋两季的丰收,希望今岁的范阳,少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大家都能吃得饱,穿得暖。”
他说到这儿,邵明姮忽然想起来。
“将军,我看见南山有一大片荒废的桑树园,现下可还有有人在经营?”
裴楚玉知道她说的是哪里,摇头:“原是扬州那边来的富商,在涿州包了整片山去种桑养蚕,雇了当地百姓去干活,起初两年刚刚见效,那富商死了,桑树园便废了,自然也没弄起阵仗来。”
裴楚玉惋惜:“可惜,那么大一片园子,当年我还只是个小卒子,听人说桑树园不吉利,富商做的好好的,就是因为沾了桑树园的秽气,所以不明不明死了。”
见邵明姮拧眉的样子,他以为她害怕,不禁压低了嗓音,问:“你信不信?”
“不信。”邵明姮笃定,“我不管他怎么死的,必定不是因为秽气死的,与那园子更没有关系。
将军,我问过哥哥,动那片山需得你的手可,你能不能让我试着经营经营。”
“你不怕死?”裴楚玉诧异。
邵明姮忍不住笑:“有你们呢,哪里会死,鬼怪看见你们早就躲得远远的去了。”
“行,那你便随意弄吧,傍晚我叫副将给你送批文。”
“多谢。”
“客气了,邵娘子。”
农耕桑蚕,是民生根本。
夜里,邵明姮伏在案上专心记录,火苗一晃,邵怀安从外进来,两只脚上的鞋全都沾着泥,他脱在门口,赤着脚冲她笑笑:“怎么还不睡?”
“哥哥也才回来,我给你留灯的。”
邵明姮打了个哈欠,一边写一边跟他说话:“灶膛里有两个烤红薯,外面裹了层泥,现下还热腾腾的,哥哥吃掉吧。”
“我们阿姮真好。”
邵明姮弯起眸眼,嗯了声,“哥哥,上回买的书里有没有养蚕的介绍,我看旁边镇上不少妇孺,重的农活做不了,但又不想闲着,养蚕虽也累,但相对来说安稳些。
且范阳边境内,桑蚕业落后,本地缺口也大,若能铺展开,未尝不是赚钱的营生。”
“明儿我给你找找,应当是有的。”邵怀安拉开矮杌坐下,从灶膛里扒出两个红薯,香甜的气味迎面扑来,他抬头看过来,问:“阿姮,你要不要再吃一个。”
“待会儿我便要睡了,不能再吃东西。”邵明姮合上书本,走到书架前抽出几卷画,来到邵怀安跟前。
“哥哥,等忙过五月中旬,我便要分些精力在书堂上,那里倒是很宽敞,只少些装饰的字画,我不想花钱再买,便自己画了六卷,你帮我看看如何。”
除去孔孟圣贤像,还有几幅四季图,清雅别致,各自留了白,邵怀安点她额头:“这是要哥哥帮你题诗,对不对?”
“哥哥真聪明,都不用我开口了。”她托着腮,指着梅花那幅冬景,“此处便题咏梅诗词或者与雪有关的,那幅水仙便是春景,哥哥会的好多,不用我刻意提点了吧。”
“等我吃完红薯,先把这几卷画填完。”
“如此,多谢哥哥了。”
她盈盈笑着。
邵怀安有点心疼,妹妹又瘦了一圈,眼睛里布满血丝,每日跟着自己熬,能睡三四个时辰是奢侈,通常熬到夜半子时,天不亮又得跟着爬起来,去田间地头巡视。
秧苗下地,他这颗心便一直高高悬着,怕天气骤变,怕雨水不够更怕雨水过多,总而言之,两个月来的艰辛付出,不到夏秋季收获,他不会把心放到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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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明姮步行到牲畜饲养院子,看见葛生和朱大嫂正在外面切草料,清理各个角落的污脏,天气渐热,这院里的气味还算小,也说明两人料理得当。
“姮姐姐,你来啦!”苗苗本在蹲在木桶前玩水,看见她后,立时迈着小短腿冲了过去,一把抱住。
邵明姮蹲下来,刮刮她的鼻梁,笑道:“苗苗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