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宛宁明眸轻笑:“爹娘为我选的夫郎,他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顾云庭弯腰捡起书籍,曲身趴在案面。
邵怀安的确很好,他曾着人打探过,那是个温润谦和的男子,若不然宛宁怎会宁可投河也不将就。
院里的槐树开了花,抬眼看去莹白若雪,甜丝丝的香味扑面袭来,连日头都像是抹了蜜,暖融融挟着甘醇。
兰叶站在树下指挥长荣爬到高处,折下一簇簇槐花串,长荣身手灵活,不多时便折了满怀,低头往下喊道。
“不成,你得弄个宽敞点的东西接着,不然就全摔烂了。”
兰叶正欲去屋里找寻,邵明姮叫住她:“兰叶姐姐,用这个。”
她解下榴红色帔子,递给兰叶一端,道:“你我拉扯开,就能兜住槐花。”
长荣弓腰往下一掷,两人默契的校准位置,槐花稳稳落在绢纱帔子上,欢快的弹开,有几朵小花蹦到邵明姮发间。
兰叶看过去,小娘子眼眸弯弯月牙似的,歪头晃了晃,槐花勾着发丝打了个旋儿,“啪嗒”掉在地上。
乌黑的头发冒出一绺,她也不在意,明亮的眼睛盛着碎光,玉砌雪堆的美人,叫人看晃了眼。
顾云庭扯来银丝边绣云纹月白披风,甫一踏出门口,便看到这幅景象。
邵明姮站在日头底下,就像笼在一团薄雾里,皮肤晶莹透亮,乌发宛若流云,纤细的身段盈盈柔软,被风吹着,勾起的那绺头发缠在唇边,像是羽毛般不停起舞。
顾云庭捏紧披风带子,微眯的眼眸来不及挪开。
邵明姮忽然伸出小舌,舔了下唇角的头发,因为腾不出手,她歪着脑袋蹭蹭胳膊。
四目相对。
顾云庭倏地别开眼。
“郎君,冯妈妈说晌午做槐花团子。”兰叶抱着一捧槐花走来,压住他身上的药味。
顾云庭点头,道:“晌午我不在府里用膳,待傍晚再说吧。”
“郎君要出门?”
“去徐府。”
顾云庭迎风咳了两三声,腮颊涨出浅红,眼眸愈发深邃:“邵小娘子,你同我一起去。”
车内的翘脚凭几上搁着蜜水,几本县志。
邵明姮发现上回的“安邑”被压在最底下,如今摆在上头的是“解县”,似乎没有看完,用镇纸隔开。
顾云庭闭着眼,头靠在车壁上,身下是浅碧色云鹤松竹纹绒垫,他清瘦却不羸弱,有种劲拔的冷厉之气。
申明卓也瘦,他瘦的文弱,斯文且书生气。
“你不必害怕,只随我走一趟便好。”
邵明姮被这猝不及防的声音吓了一跳,收回心神看过去。
第7章
◎申家小郎君对姮姑娘别有所图◎
马车行驶的稳当,一路上顾云庭都没有睁眼看她。
“多谢郎君。”邵明姮猜出此番去徐府的意图,官场往来总是明枪暗箭躲避不及,顾云庭去见徐玠,便是告诉他顾家承了他的美意,虽不至于绑在同一条船上,却也是释放友好信号的意思。
邵明姮悄悄将几案上的书挪开,看见被压住的几本,正欲翻看看他批阅,忽听一声咳嗽。
她手一抖,忙挪回原样。
抬起头来,顾云庭仍睡着,脖颈处细微滑动,青色血管若隐若现,棱角分明的下颌,抿着唇,长睫垂下乌黑的影子。
他不是来养病的,她笃定。
同哥哥游历时邵明姮去过蒲州安邑,也去过解县,这两地产盐,每年都要给朝廷上交盐税,其余几地她虽没去过,可也知道各自有盐池,盐屯。
顾家私吞盐税的流言她听了不少,知道定是无中生有,若顾家真敢如此,那必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要同当今决裂抗衡。而以顾家今时今日的势力来看,远达不到分庭抗礼的地步,所以顾家不会这么做。
那便是有人故意为之,将顾家推到风口浪尖,坐收渔翁之利。
顾家明面上不动声色,实则让顾云庭暗中查访,揪出幕后之人。
马车兀的晃动,继而急急刹住。
顾云庭醒来,凉眸倏地扫向车帘,长荣似乎在与人争执,不多时,他站在车帘旁回话。
“郎君,是来找姮姑娘的。”
长荣坐在车辕,时不时往拐角处扫一眼。
邵明姮站在两兄妹中间,她似乎很高兴,与那小娘子亲密的拥抱,拉着手不肯松开,旁边站着的文弱郎君偶尔偷瞟她们一眼,又怕被发现,做贼似的鬼鬼祟祟。
长荣自言自语:“居心不良。”
车内人问:“长荣,你在跟谁说话?”
长荣回头,贴着车帘回道:“申家小郎君对姮姑娘别有所图,就这一会儿功夫,都偷看七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