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红叶的神色,甚至比她更凝重。
“不会错,就是他!”
沈阅思绪有了瞬间的错乱。
但她用力掐了掐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今日宫里进出的人多,他混进来最方便掩人耳目,但也同样因为人多,如果往人多的地方扎堆,更容易被看出破绽甚至认出来。他们走的这个方向,不能直接出宫,太子应该是通过两宫之间的小门先送他去东宫的。”
她再次沉吟:“他或者不会即刻离京,我今夜在宫里脱不开身,得叫商秋派人去盯一盯,稍后等宴席散后再具体商量拿个决断出来。”
贺红叶在见到贺崇明之后,明显也是心思有些乱了。
面色虽然还算正常,但袖子底下无人可见处她却紧攥着双拳,眼神也有些飘忽。
感知到沈阅看向她的眼神,她才连忙稳住:“我记得来时的路,那我出去跟他说?”
商秋护卫着马车一起来了,只是秦照不在,沈阅身边带着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来赴宴会显得不成体统,这才没带着他一起进来。
沈阅却是谨慎:“不行……你本来就是生面孔。每逢这样的日子,宫门守卫查验往来人员会额外严苛,现在东宫正盯着我们呢,稍有不慎就容易叫他们起疑……”
若是叫秦绪父子察觉她有可能认出了贺崇明,那么马上就要招致杀身之祸,他们在京的这些人,一个也跑不掉!
两人正说着话,斜对面那边就又有两人出现在回廊上。
沈阅二人立刻收摄心神,默契的各归各位站好。
片刻之后,对面两人也转了过来。
却是——
一个宫婢引路,带着眉头紧蹙的薛文舒。
“见过安王妃。”两人走近见礼。
沈阅与薛文舒彼此互相熟识,见着对方面色不对,映着回廊上的灯光她再细细一看,就见薛文舒前襟上面泼了一大片明显的茶渍。
偏她今日穿的是一身素青色的上衣,这一大片污渍便很有几分醒目。
薛文舒生母早逝,如今家里当家的是继母,继母又生了个只比她小两岁的妹妹,那位薛二姑娘就很喜欢在这些小事上找她的麻烦。
沈阅只看一眼,便是心里有数。
但她明知故问:“阿舒,你这又是……”
当着宫婢的面,自是要顾忌自家脸面的,薛文舒唇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不小心泼了点茶汤,落在这个位置实在有些失礼,就请宫人带我去处理一下。”
“你这……洗的话未必能洗干净,而且现在大冷的天,衣裳厚实,沾了水也不容易干的。”沈阅将她往身边扯了扯,“我那马车上柜子里放着备用的衣裳,要么你去换一件?”
她看了贺红叶一眼,也面露难色的低声道:“正好我这丫鬟方才如厕,发现月信来了,你顺便帮我带她出去,也处理一下再回来。”
贺红叶是头次见她在人前瞎话随口就来,说谎半分不带脸红怯场的模样……
她可是安王妃啊!
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来着!
所以——
那位安王殿下这是千方百计从京城的闺秀中间挖出了个别具一格的大宝贝吗?
当然,贺红叶反应也不慢,立刻也做窘迫状的低头揪住了裙摆。
相熟的姑娘们之间,遇到事情互相解围照拂都是常有之事,薛文舒自是不会多想,她只是有些迟疑:“你现在的衣裳……”
她目光落在沈阅的朝服上。
沈阅忙道:“车上备着的是常服,你可以穿的,咱俩身量也差不多。”
“那就给你添麻烦了。”薛文舒也不过分与她客气,感激道了谢。
沈阅看向之前给她引路的宫婢:“今夜晚宴在承德殿不是?你给我引路吧。”
也怕她若是在外面落单,一会儿秦绪忙完了还要回来堵她找麻烦,她便一刻也不耽搁的顺便将那宫婢带回了宴上。
薛文舒与贺红叶一趟往来,等再来到殿中,已经临近开宴时分。
薛文舒回了薛夫人与她继妹身边。
贺红叶则是低垂着眉目,一通小碎步,自坐席后方绕进上方暖阁,站到了沈阅身后。
沈阅侧目看她。
她微微颔首,低声道:“商秋去办了。”
这宴会上,人多眼杂,沈阅于是不再多言。
帝后以及太子秦绪,都是最后到的。
虽然今日秦照不在,但是按照安王府的地位,沈阅的坐席依旧安排在皇帝右下首,正和秦绪面对面。
应该是为了叫柳茗烟安心养胎,今日的宴会上她并未出现,秦绪就只带来了她那两位侧妃。
杨氏却也不知是因为小产过后一直没调理过来,还是因为柳茗烟有孕一事受到了刺激,心力交瘁,总之整个人看上去脸色和状态都极是不好。
反而是陈氏,依旧是进退有度,落落大方的模样,极是体面。
沈阅感觉到了,席间秦绪不时就朝她投来的眼神,但她就是视而不见,只顾低垂着眉目随便吃了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