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成礼尴尬至极,先发制人,顾左右而言他:“那个……这日子特殊,又都是自家兄弟姐妹,其实你可以去跟阅姐儿送别,单独说上两句话的。”
闻成简本来情绪还算控制的很好的脸上,表情顷刻间就有了裂痕。
少年的眼底浮现一丝鲜明疼痛又压抑的情绪。
但是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只是咬了咬牙,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很果断的道:“不了。不是两情相悦的感情,无疾而终也挺好。时间不对,立场局限,这些禁锢既然无法逾越,那至少也别给她徒增困扰和招惹麻烦。再者说了,我的情绪在你面前都且藏不住……我这时还特意去见她,万一事情传到安王府去惹了猜疑,这对她不好。”
少年的言语,理智又清醒。
虽然,每一个字出口,都默默地在心中带出刻骨的疼。
闻成礼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良久,终是如释重负的长叹一声:“看来你是真的放下了。”
可是不放下又能怎么办呢?
闻成简耸耸肩,但转念一想又有些哭笑不得:“不是……你现在是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错眼的盯着我?不是怕我想不开就是怕我冲动闯祸?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冲动自私不靠谱儿?”
闻成礼只是笑笑,未置可否。
他又如往常般拍拍堂弟的肩膀,转身走了。
其实闻成简又何尝不知——
这是关心!
要不是真的为他着想,拿他当兄弟,他这三哥犯不着在闭门苦读的关键时期还腾出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来关照他的一举一动。
所以啊,人这一生,总是有所缺憾,也有所圆满的,哪能什么好事儿都叫一人占尽?
兄弟俩一前一后回了各自院子。
后半夜,府中一切安稳。
次日清晨,天才蒙蒙亮,整个太师府就门庭若市的热闹起来。
各方亲友早早到来,或者凑热闹,或是搭把手帮着张罗婚事。
沈阅夜里睡得很好,精神养足了,可是一大早就被拉起来,开脸、祈福、拜宗祠……
赶在李少婉那些前来送嫁的手帕交和亲戚家的姑娘们过来凑热闹之前,她就已经被带着折腾了好大一圈。
之后的那一串流程和文鸢郡主出嫁时差不多,沈阅上回去长公主府全程观礼,很是用心记着,这也算是多少有点经验了。
只是以秦照高人一等的身份,他大婚的正式仪程与文鸢郡主当日还是有些差异和不同的。
好在全程有宫里内廷司派来的掌事嬷嬷跟随指引,沈阅只按部就班照她吩咐做了就不会出差错。
吉时依旧是选在黄昏时分。
前院具体的情况沈阅不知道,但料想以秦照的身份,那些人堵门也不敢放肆,就是意思意思图个热闹罢了。
所以,她就只是安心坐在妆镜前,由喜娘一边说着吉利话儿一边伺候着梳妆。
然后——
“哎呀,气死我了。”文鸢郡主就一脸佯怒的进来,印证了她的猜想:“我大哥和你家那些表哥表弟他们可真没意思,五舅舅的人过来,他们就雷声大雨点小的瞎起哄了一场……当初为难我的那些本事都哪儿去了?五舅舅也是!哼!话说他是不是玩不起啊?我们阅阅怎么都是这京城里数一数二好名声的姑娘,就这么轻易被他拐回去啦?”
她这里仗着皇族身份发牢骚,旁人也不敢轻易接口。
反正所有人心知肚明——
的确不怪冯铮和闻成简他们不出力,实在是秦照的身份辈分都在那摆着,谁还真敢为难他不成?
所以这一场接亲,可谓异常顺利。
文鸢气鼓鼓的一屁股坐在旁边锦杌上,眼角余光瞥见桌上一个素净的胭脂盒子就要伸手去拿:“诶?你这盒口脂的颜色好漂亮,正合了今日的喜气,特意买的吗?”
那盒口脂,正是之前秦照买的。
只不过——
却不是用来涂嘴唇的。
沈阅心里一慌,连忙劈手先抢了过来,将盒子揣进了袖袋里,含糊其辞:“不是,这不是今天要用的。”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本来她把这胭脂盒子找出来,是想要描个花钿的,但实在是因着和秦照之间那点暧昧不明的小秘密……
现在被文鸢郡主当面一打岔,她居然就心虚的红了脸,也不怎么好意思再弄了。
好在是脸上涂了胭脂,看起来窘迫的没那么明显。
文鸢等人也未曾多心,又围着她闹了一阵,院子外面就有了动静。
有些好动的姑娘三五成群结伴跑出去看,外面人潮涌动热闹了好一会儿,秦照的身影才终于出现在院子里。
闻家两位夫人亲自陪着,个个笑逐颜开。
沈阅端坐在内室的妆镜前,手举着团扇遮颜,透过轻薄精致的缂丝扇面,她隐约认出那个已经无比熟悉的高大身影。
他来接她了,即将带她离开生活了整整十六年的家。
从今以后她将不再是闻家待字闺中的姑娘,而将成为这个叫做秦照的男人的妻子。
是直到了这一刻,沈阅才蓦然有了即将嫁为人妇的自觉,微微紧张的冷汗爬满手心。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