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对比起来,谢锦依只觉得重锐更惨了,心中很是为他感到难过,于是垂着头小声说道:“我来给郑先生打下手。”
郑以堃有点意外,心想不愧是公主,这表情,这语气,一出手就能将王爷拿捏得死死的。他点点头,以示公主说的都是事实:“对,有人帮忙能效果加倍。”
这话一出,重锐就像是找到了火气转移的借口,开始冷嘲热讽:“你是神医还是神棍,就这样治人的?”
郑以堃听着重锐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反问:“陈将军,你再感受感受,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重锐一愣,这才发现,刚才脑中那兴风作浪的疼痛,竟然奇迹般地快速消去,仿佛潮退一般。
虽不至于完全半点不痛了,但比起刚才斧头劈脑仁的尖锐,如今剩下的那点感觉已经不算什么了。
重锐心神大震,一个不留神,再次对上少女那双黑亮的瞳仁,脑中顿时什么都没有了,连最后一点疼痛都没了痕迹,满心满眼都是那粼粼波光。
重锐:“……”
谢锦依看不到他的神情,只担心他是不是疼得都说不出话来了,不然以重锐那性格,就算是失忆了,也不至于话那么少啊。
于是她朝郑以堃催促道:“郑先生,还是快些看病吧。”
郑以堃转而看向一下子哑了火的男人:“那小谢,你便先替陈将军除盔甲摘面具吧。”
军中人多眼杂,既是要做药童,自然就该要有药童的样子,被喊一声“小谢”也没什么,这是谢锦依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和郑以堃说好了的。
谢锦依快步上前,这才刚伸出手呢,重锐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食指中指一夹,抵住她的手腕,沉声道:“不必了。”
谢锦依:???
谢锦依皱了皱眉,吸了吸气,随后又马上抿着唇,只看着他不说话:就这么不想让她碰到吗?她手上又不脏,他躲什么躲?
少女这样忍气吞声的表情太明显,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委屈都在眼里了。重锐悲哀地发现,自己那颗不争气的心脏又开始发酸了。
“已经无大碍了。”重锐发现自己连嘴巴都管不住了,竟然还这样一五一十地解释起来,“所以不必了。”
少女似乎不大相信,那颗小脑瓜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双刚刚才晃花了他心神的大眼,此时正滴溜溜地转了转,里面的委屈更盛了。
谢锦依其实也没觉得自己很委屈,若说有,那自然还是有一点点的,但更多的是担心重锐是在强撑。
她怎么不知道重锐从前戒备心这么强啊?这是完全把她当外人了,所以不想暴露弱点吧?
她叹了口气,一脸不认同地看着重锐,说:“你不用强忍着,我都知道的。”
说着,又试图去勾重锐的手腕。
重锐下意识地想挪开手,看看见她的表情时,又鬼使神差地不动了,被碰到的瞬间,他感到半边身子都有点麻。
他一动不动,仿佛忽然就成了个石雕,谢锦依扒拉了好一会儿,毕竟没伺候过人,看了半天没看出来护腕要怎么卸开。
重锐看不下去了:“我来。”
谢锦依马上收回手,终于松了口气: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重锐心中闪过一阵疑惑,随后暗自庆幸有个面具挡着,否则自己刚才这么失常的表现,总像是傻子似的。
他三两下将护腕拆下,重新坐了下来。
郑以堃也十分上道,过去查看了一下,才道:“将军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谢锦依忧心忡忡地问:“那怎么突然发作了呢?似乎是提前了?”
郑以堃一脸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重锐:“那可能是将军想了些什么,累到脑子了吧。”
重锐冷哼一声:“你怎么不说是你的药忽然失效?”
郑以堃:“毕竟我也没料到小谢今天回来。”
重锐生硬地转开话题:“既然已经没事了,你暂且退下吧。”
郑以堃原也料到会是这样,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最佳解药”昭华公主人都已经到了,确实很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他转头看向谢锦依,说:“小谢,将军这情况时好时坏,你就暂且留在这帅帐中,观察将军的情况,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就随时让人来喊我吧。”
郑先生,好样的,连留下来的借口都替她找好了!谢锦依忙不迭点头,满口应下:“放心,都交给我。”
见重锐也看了过来,谢锦依不等他开口拒绝,就已经抢先发话:“既然将军暂时不疼了,那我有重要军情和你说,是关于荀少琛的。”
重锐原本确实是想让她也一起出去的,因为将女子留在军中不方便,尤其是帅帐中就更不方便了,尽管他听说失忆前的自己,确实是与这昭华公主同吃同住,甚至还同榻而眠。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丢了那段记忆,也不知道从前两人间私下是如何相处的,又不可能将她当成那种只管睡了完事的女子,最合适的,可不就是等他想起来后再相处?
但她现在说有重要军情,那其他的自然就先放一边,先听了军情再说,毕竟现在外头形势严峻。
于是,重锐点点头,朝谢锦依道:“那你留下。”
等郑以堃出去之后,谢锦依从挎包中取出夏时带出来的资料,全都交到重锐手上,解释说:“这些其实是你之前就已经收集的资料。”
“荀少琛是南吴太子,潜伏在楚国,这些都是你之前派夏时等人查探到的消息,虽然你可能不记得了,但诸葛应该也有跟你重新提起。”
“现在荀少琛正带兵驱赶燕民到丽城,夏时使了些手段,让楚军那边以为燕民中出了瘟疫,但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发现是假的了。”
谢锦依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告诉重锐,重锐一字不落地听着,不时又针对自己的疑问提出问题,谢锦依又根据自己知道的进行解释,若遇到不清楚的也直说不清楚。
她想了想,又道:“等夏时醒来之后,可以再问一下他。”
重锐“嗯”了一声,装作不经意看了她一眼。
谢锦依也想看他,但她并不像重锐想那么多,想看就看了,并且光明正大地看,于是两人的目光好巧不巧地撞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