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依原本心里有点生气的,挣了挣。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像是天上被撕了一道口子,有人从上面倒水下来一般,水花溅进来一些,风也扑到了脸上,带着丝丝凉意。
男人宽阔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谢锦依觉得这样很暖,于是干脆不动了,靠在他怀里,两人就这样安静地看着雨。
谢锦依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
“重锐,”她说,“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
她感到横在腰上的臂弯又收紧了一些,抬起头,看到男人微微绷紧的下颌线。
重锐缓缓低下头,琥珀瞳仁在火光下,变成了一种极深的褐色,看起来也与普通人没多大差别。
可依然是好看的。谢锦依心想。
她又问:“你那天晚上是骗我的吗?”
重锐声音微微发紧:“不是。”
他那天晚上确实是真心断了想“万一”之后的后事,但一码归一码,这与不想让她冒险是两回事。
谢锦依:“我只给你两个选择,重锐。”
“一是按照诸葛说的那样,我和你一起做那诱饵,我们生死都一起。”
“二是你把我交出去,从此以后我和你没关系了。”
听到最后几个字,重锐的瞳仁剧烈一缩,将她楼得更紧了,仿佛她下一瞬就消失不见:“谢锦依,别说这种话。”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他死她生,又或是他生她死,还有同生共死,可不管哪种,他和她都是心意相通,永远属于彼此的。
唯独从未想过她说的那样。
从此再无关系,形同陌路,那他前世追逐的又是什么呢?前世今生两辈子第一次懂得了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的感觉,又算什么呢?
重锐声音微颤:“我不会把你交给荀少琛的。”
谢锦依轻声说道:“你死后荀少琛来围捕我,和你亲手将我交出去,有什么区别吗?”
“重锐,不要自欺欺人了,荀少琛想杀你,如果没有我在旁边,他无所顾忌,你哪怕是长了翅膀都不可能活下来。”
“而一旦你死了,楚国被他把持着,越国晋国都是他亲自结的盟友,燕国到时也被灭了,哪怕我握着千机铁骑,又能去哪里?荀少琛抓到我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啊”了一声,笑了笑,说:“不对,确实还是有区别的,起码你不用亲眼看着我落入荀少琛手里。”
“重锐,”她轻哼了一声,抬眼看着他,“你这个胆小鬼。”
“我不是……”重锐眼底发热,把脸埋在少女柔软的颈边,哑声道,“谢锦依,你让我该拿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谢锦依道,“二选一。”
她侧过身,推了推重锐沉实的肩膀,将他的脸捧起来,深深地看进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认真地说:“重锐,我输得起。”
两人几乎是同时想起前世那一晚。
当时因为她不想欠着他的人情,所以她费尽心思要助他逃脱,可他让她不必如此,他输得起。
无关风月,他救她也是随性而为,哪怕因此会丢掉性命,他也不过一句轻轻的输得起。
说到底,不过是他当时心中无牵挂,所以无所谓。如今她成了他的心上人,也是他的软肋,他反倒是放不开。
而现在她是心中有牵挂,也清楚一切可能的后果,但依然坚定地和他说“输得起”。
重锐心想,他的小公主真的长成了,比他还勇敢。
“我不要只站在你后面,重锐,”谢锦依低声说,“让我站在你身边。”
重锐抬起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终于缓缓地说了一个“好”字。
计划就此确定下来,外面其他将领得知后,对谢锦依更加敬重了,不再多说什么,诸葛川马上和众人敲定作战细节,随后各将领又下去吩咐手下的人,一层层做好对接。
因着谢锦依那句让重锐亲自把她交出去,重锐后怕至极,连夜里睡觉时都将人缠得紧紧的。
“小没良心的。”男人撑起身将她笼住,看她神色朦胧的艳丽脸庞,又是眼馋又是爱怜,低头轻轻地略带报复性地衔着她唇瓣轻磨,“说这样的话伤我心。”
往常两人在府里也都是点着灯,重锐最爱看她这般鲜活的模样,跳动的心脏,温暖的肌肤,因他而动的情,一切都在告诉他:她是活着的,而且她属于他。
谢锦依微微张了张唇,与他气息绕缠,呼吸都被他指腹把控,忍不住轻轻扭了扭,却反而把自己往他手上送,细微的声响融入外边狂风骤雨中。
她眼里浮着一层水色,瞪着他,断断续续道:“谁……谁让你……总、总说我不爱听的……”
“以后不会了,”他低头在她耳边亲了又亲,压着声像是说什么秘密一样,“是我的错,我给殿下赔罪。这样——”
他无微不至地照拂着指间嫩蕊,听她娇息中渐渐透出媚意:“这样,殿下可还满意?”
谢锦依仰起脸,几乎要看不清眼前了,溺水一般,扯着他的衣袖,两人的衣裳交叠在一起,不分彼此……
*
暴雨一连下了几日,天终于还是放晴了。
雨声渐小时,千机铁骑众人半夜就不时听到轰隆鸣响,是楚军在外面有所动作。
谢锦依这几日夜里都睡得特别沉,却连她半夜从梦中惊醒了,还是重锐捂着她的耳朵,又将她哄睡了回去。
他们这边也是在还未停雨时,就将人先派了出去潜伏,等雨停之后,就伺机按计划将炸药埋在指定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