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以前倒真有机会进工厂,要是他年纪再大点去读工农兵大学都有资格,但谁让他运气不好,年龄不够身子骨也不行,白瞎了他爹娘给他铺的路。”胖婶感慨。
卢蓁蓁眼神一闪,似是不在意的问道:“大姑,经常听你们提起前任村长和毛护士,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呀?”
“他们啊……”胖婶捡着自己知道的说了很多。
胖婶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只让坐在自己身边的侄女听见,意图也很明显,只不过在她没注意到话题早就跑偏了,等她回过味儿来,已经讲到程涛小时候有多乖巧。
捶了捶侄女的腿,“你这个死妮子,就知道岔开话题,明知道大姑是啥意思。”
“大姑,我就是好奇问问。”卢蓁蓁笑的很甜,“那你要生气,我就再也不问了。”
“你啊,就装傻吧!”胖婶叹了口气。
“大姑,这八字都没一撇呢,你用得着跟防贼一样防着吗?再说我们有哪点地方相配了。”卢蓁蓁嘟哝,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俩人算是什么情况,说被拒绝了吗?又没完全拒绝。说接受了吧?刚刚他骑车过去,也没和自己打个招呼。
“什么相配,哪里都不相配,你俩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以后是要嫁给工人的,一辈子吃喝不愁的那种。”胖婶想也不想的说道。
吃喝不愁,现在大多数妇女对女儿未来归宿最大的希望。似乎只要满足这一条,自家姑娘嫁的就算值。
“当然了,大姑也不是说你必须得嫁给谁,万一你们要是回不去,要找也得找个头婚的,有些家底子的,要不就像程锦驹那样的也行啊。”胖婶给侄女儿划拉人。
这可都是她的肺腑之言,要说在他们程仓里现在达到适婚年纪的青年里,最优秀的就是程锦驹了。家里俩儿媳妇好像都说见到锦驹拦住蓁蓁说话了,似乎还挺有好感的样子。
胖婶本来完全不会考虑程锦驹,她兄弟在邻省省城,蓁蓁以后回去肯定是回到爹娘身边。而程锦驹现在还没分配工作,而且她打听了一下,就算分配工作也是在本省省城,这样一来离得可就远了。
但是拿程涛和程锦驹对比一下,不管是年纪、还是本事能力,程涛拿什么跟人比?
当然程锦驹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他家尤其是高月兰太难缠,但是到时候程锦驹已经分配了工作,他们小两口住到工作单位去,根本不用回家来。离得远了,就算她再难缠又能怎么样?
胖婶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儿。
卢蓁蓁没想到他大姑扯东扯西扯半天竟然扯到了程锦驹的身上,想到那个看见她就往上凑,只要被拒绝脸色就难看的不行,有时候那眼神就像是吐信子的蛇一样。想想,卢蓁蓁就恶心的不行。
“大姑,你比喻就比喻可别提程锦驹,我反胃。”
胖婶见侄女脸色果然难看的不行,也就不再提了。
姑侄俩压低声音说着话,掩在周围一群人中并不惹人注目,也没人关注。这样说也不对,还是有人专门注意着她们俩呢。
那人是刘丽英。
如果眼神能幻化成刀子,卢蓁蓁早就已经千疮百孔。
——程涛这边已经到了纺织厂,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真正到纺织厂之后,他才知道杨戈到底惹了多大的麻烦。
三车间的工人围在机修组门口,正拉着大家伙儿一起批判机修组。
“咱们纺织厂,要说最辛苦就是一线工人,他们生产出产能,没有他们整个工厂都得完蛋,但是他们却领着纺织厂的最低工资。即使是这样,他们还是每天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不敢离开寸步。”
“对比机修组,他们的工资不说是全厂最高也差不多了吧?拿着这么高的工资却玩忽职守,需要他们的时候一个人都找不到。前天三车间织布机故障,停了一下午,直接导致工厂不能按时交货,现在厂委找直接责任人找到了我们三车间。也就说我们车间还要为机修组的失职买单,这样对我们公平吗?”
现在说话的正是三车间长,很利落的妇女,梳着齐耳短发,言语激烈,极富有感染力。果然她话音刚落,得到了在场很多人的支持。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患寡而患不均”,机修组工资高,只这一点足以引起大家的愤怒。其实这个年代大家的劳动意识是非常强的,但也因为这样,他们更加敢为了自己的利益表达意见,毕竟这是国家赋予他们的权利。
对机修组的批判还远远没有完,“而且,机修组原有工人调去宣传办之后,招了个临时工,啥机器不会修,却还是领着和机修组工人一样的工钱……”
程涛没想到这火这么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是的,他早就预料到火会烧到他这,毕竟这是一个很好的攻击机修组的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
“三车间长,我同意你之前的说法,拿着工资不作为确实不对。但要是你说的临时工是程涛程同志,我是觉得你的批评有失偏颇。机修组会修机器是本分,但机修组还有其他很多工作,包括要采购零件,填报销单,整理各种文件,经常要周转在厂委、工会和会计室之间。这些工作都是由程同志完成的,他比之前的负责人效率高太多了。”
说话的是会计室的同志,程涛经常和她做交接。
她是年轻同志,对工作内容掌握的并不熟练,程涛还给她指过几次错误。
万事开头难,刚开始那个人要顶住所有人的压力。不过开头之后,后面就容易多了,所有人都会开始回忆那个人的好,就比如现在就是这样。
她说完之后,好多人都开始附和。
“这位程同志吧,刚开始是啥都不会,也就能递个钳子,拿个扳手,但是现在修理起缝纫机来可不比谁差了。”说话的是五车间长,“三车间长,我知道前天的事情,责任不全在三车间,但咱追究责任应该找主要责任人不能牵连其他同事。我记得前天程同志是请假了吧,临走前还专门和车间打了招呼呢。”
“另外,你现在开始批评起机修组来了,那我倒要问问你,这以后咱们车间机器坏了咋整?自己弄?咱能弄得过来吗?另外,机修组工资高,又不是只有咱工厂这样,大家都这样。他们干的是技术活,是靠一点点学出来的。如果这样算,咱们车间操作织布机的工人还比一线工人工资高呢,你咋不说?”
五车间长是个老油条,听说他在工厂建立之初就在这服务了。讲起道理来自然是一套一套的,直接从根本上动摇了大家的决心。
不过,三车间长要是好说话,事情根本不会发酵成现在这样。
只听她冷哼一声,“说这些有啥用?现在都到上班的点了吧,机修组咋还没一个人来,这你还说他们值得拿这么多工资?”
“谁说没来人,程涛同志不在这站着的吗?”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程涛:“……”
谁眼神这么好,我可谢谢你嘞!
第54章 三更合一
现在围在机修组办公室门前的这些工人大都来自各个车间, 不说每个人都认识程涛吧,但八成都是脸熟的。再怎么说,程涛也在各大车间晃悠一个多月了。
现在一听人说他就在人群里, 大家下意识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目光都集中到了程涛身上,想躲都躲不掉。
事情来了,逃避是没有用的。程涛下意识扬起笑容, “大家早上好, 今天都这么有精神啊。”
大家刚经受过在三车间长胡喜梅的言语煽动,现在情绪整体比较激动,尤其三车间的工人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