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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再见,真绪。”(1 / 2)

黑泽阵是十一岁认识大道寺真绪的,那年,她十二岁。

“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真绪好奇地凑近黑泽阵,那时他还留着利落的短发,“怎么是白色的?你是混血儿吗?”

黑泽阵往旁边走了几步,避开她的接近。

但真绪孜孜不倦地骚扰他,脸皮之厚,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我可以叫你阿阵吗?你可以叫我真绪。你的头发真的好漂亮。”她端着餐盘坐到他的身边,自来熟地和他攀谈起来。

黑泽阵站起来,端着餐盘往旁边坐了几个位置。

真绪也站了起来,端着餐盘,又坐了他的身边。

真的服了。黑泽阵麻木地用勺子舀着米饭,送进嘴里。这家孤儿院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那时,这家孤儿院还没有成为组织里的都市传说,选拔的规则,也没有那么完善。

孩子的年龄大小不一,从刚满月,到十六岁,分布零散,都是失去父母的组织二代,时不时从全国各地的孤儿院被送到这家孤儿院。

一开始,组织只是不想让组织二代被组织外的家庭收养,泄露组织存在的秘密,所以在孤儿被送到当地的孤儿院后,组织会安排组织员工收养这些孩子。但组织员工连自己的孩子都养不好,又怎么可能好好养别人的孩子?恰巧,一家孤儿院的院长会定期拜访收养家庭,便发现了不对。这桩虐童案在当时如此轰动,差点把组织的面纱揭开。

之后,组织学聪明了。他们重点投资了几家孤儿院,把所有死了父母的组织二代送到那里。如果有家庭看中某个孩子,想要领养,由组织员工担任的孤儿院院长就会说,这个孩子已经被其他家庭看中了。

然后,这家孤儿院就把这个孩子送到组织投资的其他孤儿院。

而黑泽阵和真绪,都经历了这样的过程。

“原来如此!”真绪坐在黑泽阵的旁边,他们正在做手工,“你长得好看,又安安静静的,如果我是收养家庭,也会选中你吧。”

这个只看外表的蠢女人。黑泽阵冷漠地编着毛衣。

“不过,这里可比其他孤儿院要难受多了。”真绪压低声音,凑到黑泽阵的耳边,“河村夫人可坏了,犯了错就会把你关进禁闭室,我听说那里可难熬了。”

他待过禁闭室,所以没觉得这里和他上一家孤儿院有什么区别。不过,听她的口吻,她待的上一家孤儿院竟然没有禁闭室,真是幸运。

“你看,我们在这里还要编毛衣,电视上说,只有监狱才需要编毛衣,然后把毛衣卖出去。”

这样吗?原来编毛衣不是必学的功课。他以为,编毛衣就像国文、英语和数学,是每个人都要学会的技能。

真绪就像一只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嘴巴不停,活泼、生机勃勃。渐渐地,黑泽阵也习惯了她的存在。

“我真的好喜欢你的头发!”真绪总是冷不丁靠近他的脸,盯着他短短的头发,“真的好漂亮的银白色,如果留长了,就像审判者月,你看过吗?《魔卡少女樱》。还有杀生丸!《犬夜叉》。啊啊啊,他们也是冷冷的性格,你也是冷冷的性格。”

“吵死了。”黑泽阵被视野里她突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愣了一秒后,就快速往旁走了几步,躲开了她。

但她不在意他的冷淡,又紧紧跟了上来。

“你真的不试试留长发吗?一定会很好看的。当然,现在也很好看。”

他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但他没有再甩开她。

真绪很会交朋友。

“这是弘树前辈。”真绪拉着另一个男孩,介绍给黑泽阵,“但是你可以像我一样叫他阿树,阿树,这是阿阵。”

“你好,阿阵。”阿树对黑泽阵笑了笑,“很高兴认识你。”

黑泽阵皱了皱眉:“不要叫我阿阵。”

阿树愣了一下,真绪连忙打圆场:“哎呀,阿阵比较慢热啦,我之前也花了好长时间,才和他成了朋友。”

“这样啊。”阿树又笑了,他已经十六岁了,比较成熟,“看来是个大工程呢。”

几个月后,二十叁个孩子被河村夫人领到了地下室,年龄在十二岁到十六岁之间,包括黑泽阵、真绪和阿树。

在拿刀和手电筒的时候,黑泽阵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向真绪。

真绪也看了他一眼。

河村夫人开始宣布规则。

当听到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时,黑泽阵垂下眼帘,握紧了刀柄。

但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真绪。

真绪没有看他,她看着阿树。

河村夫人宣布完规则,正准备转身离开时,阿树突然开口了。

“我拒绝参加。”阿树说,“这才不是什么选拔。我拒绝杀死我的朋友们,只为成为那唯一一个活下去的人,或者享什么狗屁荣华富贵。”

河村夫人又惊又怒地看着阿树,还带着点惧怕。

阿树看向真绪,真绪眼里闪着光,对他点了点头。

两个保安向阿树走来,而阿树举起刀:“朋友们,我们手里有刀,和我冲出去,我们都能活下来。”

然后阿树就冲了出去,真绪欢呼一声,一手举起刀,一手抓住黑泽阵的手臂,拽着他就跟着阿树冲了出去。

有这叁个人打头,其他二十个孩子,也跟了上去。

他们如潮水般涌向那扇大大的铁门,河村夫人被撞得摔倒在地上,保安根本控制不住局面。

一个孩子被保安抓住,她大叫:“救命!”

阿树停住脚步:“我们去救她!”

然后几个靠得近的孩子扑到保安身上,用刀去扎保安。

保安手一松,那个被抓住的女孩就被一个男孩拉着从保安怀里拽了出来,然后一群孩子呼啦啦就往楼上跑去,二十叁个,一个都没落下。

到了一楼,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全部的眼睛看向阿树,阿树想了想,说:“我们要离开这家孤儿院。”

“离开孤儿院!”有人喊道。

真绪也开始喊:“离开孤儿院!”

黑泽阵没有喊,他的手臂还被真绪拉着,已经完全懵掉了。

然后他们就浩浩荡荡地向前院的铁艺大门进军。

大门被锁住了,孩子们就用刀去割锁链,但刀再锋利也隔不开铁制的锁链。阿树和真绪嘀嘀咕咕商量了一会儿,转身对其他人说:“我们一部分人去车库,开辆车出来,把门撞开。一部分人去厨房或储藏室,找可以切割的工具。大家不要落单。现在了解汽车的人跟着真绪走,其他人跟着我走。”

于是孩子们分成了两波,一波跟着真绪,一波跟着阿树,真绪已经不拉着黑泽阵的手臂了,改牵着他的手了。

他们到了车库,真绪拿石头打破车窗玻璃,把手伸进去,在里面摸了半天,终于把汽车门打开了。

她坐上汽车,开始研究怎么启动,还没研究明白,就听到建筑物里传来枪响。

真绪和黑泽阵对视了一眼。

“快逃!”黑泽阵拉住真绪的手臂。

“不。”真绪说,“这时候不能逃。”

但已经有孩子从车库往外跑了,然后陆陆续续更多孩子往外跑了。

于是黑泽阵把真绪从车里拽了下来,两个人跟着其他人逃到后院,躲进围墙下的矮灌木林里。

真绪开始哭,黑泽阵抱住她,按着她的头,压在胸口。

“别哭了,安静。”

枪声停歇,真绪已经稳定住情绪,不哭了。

喇叭声在孤儿院里响起,先是调试声音的电流声,然后是河村夫人的声音,她说:“经过商议,组织决定中止选拔,剩下的人,半个小时内在前院集合,之前的事,组织既往不咎。”

喇叭声音消失,孤儿院里陷入一片死寂。

一开始,黑泽阵和真绪都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黑泽阵说:“我们出去吧。”

“不!”真绪的声音充满了害怕,“他们不会遵守信用的。”

“我们不出去,留在这里也会被发现,孤儿院是逃不出去的。半个小时后,没有出现在前院的人应该都会被杀死,还不如相信他们。”

真绪又开始哭了,黑泽阵静静等她哭了一会儿,就强硬地把她拉出了灌木林。

起义就这样失败了。

那一次事件后,孤儿院里只剩下叁十一个孩子,九个孩子去过地下室又起义逃了出来,二十二个孩子没去过地下室,却看到拿着刀的起义军穿梭在走廊里。有些孩子被起义军说服,加入了他们,然后被一视同仁地扫射。去车库的那一批人幸运地没有撞上带着枪的保安,但有些人一直躲在灌木林里,也被抓出来杀掉了。

阿树死了,他带着起义军和几个十二岁以下的孩子穿过走廊时,迎面遇上配好枪的保安,被一枪打中脑袋。当然,就算他没在混战中被打死,孤儿院也不会让他继续活着。

选拔真的被取消了吗?没有人知道。但铁门通上了电,围墙旁的灌木林也被铲除,种上了一批更新更密的矮灌木林,人很难钻进去,就算强行钻进去,也会被粗硬的枝叶刮擦到流血,就像千根针划过皮肤。

而真绪,变得沉默了。

她又被关进了禁闭室,出来时,整个人都蔫耷耷的。

“你不要再顶撞河村夫人了。”黑泽阵劝真绪。

“我没有顶撞她……”真绪的声音很沙哑。

她当面骂河村夫人,不是顶撞是什么?

黑泽阵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既没法伤害到对方,还让自己很痛苦。”

“你不懂。”真绪低下头,坐到了地上。

是啊,他是不懂。

阿树肯定懂她,但阿树死了,而他还活着。

真绪白天总是很困。

有一天,她编着编着毛衣,头一低,就睡了过去。

黑泽阵眼疾手快,扶住她的额头,不让毛衣杆把她的脸戳出个大窟窿。

“你怎么了?”黑泽阵压低声音,“几个月了,你都这样,你晚上没睡好吗?”

真绪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左右,凑近黑泽阵的耳边,也压低声音。气流吹进黑泽阵的耳道里,又潮又热,痒痒的,让他想挠又不敢挠。

“我有个秘密,今晚十二点,我们在后院枣树旁见。”

深夜十二点,黑泽阵等在枣树旁。

过了半个小时,真绪才出现,风风火火,一溜烟跑过来。

“抱歉抱歉,”她气喘吁吁地说道,“美姬一直没睡着,我等她睡着了才敢出来。”

“没关系。”黑泽阵说。

真绪拉起黑泽阵的手,然后哎呀了一下:“你的手好冰啊。”

黑泽阵松开手:“我没事。”

他的手藏在背后,不断摩擦着衣服。

太冷了。

但真绪没发现他的小动作,她双颊泛红,眼中燃烧着火焰,亢奋极了。

“你快看这里。”真绪蹲在某一处新的矮灌木林前,拨开枝叶,就钻了进去,“阿阵,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