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得先去开门。
是邻居来求助,他们老两口出门,转个背的功夫,门就被风带上了。两人都没带钥匙,可关键是屋里还有个不满三岁的小孙子。
刘芝秀虽然心烦意乱,但毕竟是相识几十年的左邻右舍,不好不帮这个忙。
“从深,麻烦你再在这儿呆会,如果佳菀有什么情况……”
“好。”
刘芝秀也出门后,梁从深觉得世界岑寂如末日前夕。
他试图站起来好几次,可脊椎如有千斤重,一直死死压迫他的行动。
靠近那间紧闭的房门时,他的心猝然绞痛,竟然有点不敢推开。
可他想见她,想确认她的情况。
如果今天他对她最后的记忆,是在饭桌旁孤立无援抽泣怒吼的“叛逆少女”,他会恨死自己。
房间里的窗帘拉得严实,外面的月光、路灯透不进来半分。
清瘦单薄的背影坐在书桌前,一盏瓦数很低的台灯,点亮了黑暗。
但她整个人依旧处于深沉的阴影里。
长发碎乱,遮住侧脸。
但目光深长,有神又似失焦,盯着什么。
梁从深满眼都是她,缓缓走到她身侧,蹲下来,手扶到椅子边沿,甚至不敢触碰她。
“菀菀……”
开口的瞬间,他才发觉自己险些失声。
长久沉寂后,头顶传来灭顶的冷意。
“我不去附院,也不会去南州。”
他迫不及待给出他的态度:“你不想去就不去,我可以回新州。”
在他终于为她没有回避他而狂喜之际,所有的希望被瞬间浇灭。
“你当然可以回新州,但跟我没什么关系。”
她起雾的眼睛里,那道投射在墙上的身影晃了一下。不知过了多久,小臂彻骨的痛意直刺大脑,浑身的血液都在他大掌紧拢中停滞不前。
“谢佳菀,你不要太过分。”
他觉得六年前的噩梦再度袭来,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又一次淹没在她的绝情里。
“去附院是你点头了的,你也为此在看书准备考职称。我有这个能力,你凭什么剥夺我心甘情愿为你付出一切的权力。”
“我只答应了我要凭靠自己的本事去附院,能去就去,不能就一辈子留在新州,我也觉得很好。”
“你就他妈非要这么倔!靠你的本事?你觉得凭你自己,附院的大门你能进去吗!”
他口不择言,可她也没有暴跳如雷,仿佛在他这里已经失去所有情绪。
“你就是在玩我,你答应要去附院留在南州都是假的对不对?”
他突然想起来,他们好像的确什么关系都没有。
当初重新开始,是他一厢情愿,信心十足地对她说从床上伴侣开始也可以。
于她而言,他不过是她在南州进修期间一个不错的伴侣。
一个曾经被她无情抛弃的初恋,六年后还恬不知耻上杆子去舔她。
和这样的男人上床,享受他的全情服务,感觉一定很爽。
现在她要回新州了,要回归从前的生活了,就要再次把他丢弃。
梁从深想通这一切,忽然觉得自己活脱是个小丑。
二十五年的人生,狼狈耻辱的时刻,全都是眼前这个女人赋予的。
“我和你妈瞒着你私自安排你欺骗了你只是个借口吧。谢佳菀,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你和我分手后,能和叶栩走到一起。玩弄别人的感情很有成就感对不对,看着我六年后再一次拜倒在你的裙摆下,你很骄傲对不对?”
有这么一瞬间,谢佳菀有些承受不住他站起身后压下来的目光。
她也站起来,仰头和他对视。
越想看清,眼前的水雾就越发弥漫。
“还是那句话,你看不起我,我也看不起你。”